他用透明面板大致地複原出了這塊石頭原本的樣子,是個巨大的鼻子。
“我沒有用鼻子認人的本事。”覃戊司遺憾地說。
“他曾經應該是個真實存在的人,不過屬於他的一切已經被埋在地層裡面了。”諦複看著雕塑殘骸說。
覃戊司走到諦複身邊,他伸手捏住諦複的面頰:“你有些憂鬱過頭了吧,親愛的。”
諦複就著覃戊司的手中蹭了蹭:“我只是想通過過去,看看未來。”
一切都是可以被抹殺的,最終目之所及的鮮活會變成地層中某個時代的一頁,供人參考觀察,直到承載著這一切的載體——他們所在的星球消失。
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如果我們活得夠久,也許我們能夠見證這個宇宙的坍縮。”諦複看向了天空,天空只有飛沙,他能隱約看見熱辣的太陽,“無所謂規則,更沒有什麽意義可言。”
他看著天空,覃戊司看著他。
諦複的誕生本身就是一種奇跡,他如今的狀態同樣是奇跡。
要是沒有感情系統,那麽諦複似乎很適合做一個“神”,一個絕對公平,理智運轉的“神”,就像以前科幻電影裡那些神通廣大的“主腦”一樣。
而感情明顯地限制了諦複的能力。
諦複感知到了覃戊司的想法,他看向覃戊司:“覃先生,你覺得烏托邦的世界怎麽樣?”
“烏托邦?”
“換個詞,天堂。你覺得天堂怎麽樣?”諦複在笑,可這次卻不是撒嬌,也不是高興,而更像是一種溫和的引導。
“大家都想去天堂。”覃戊司只能這麽說。
“是啊,都想去。”諦複點點頭,“可絕對的完美本身就是一種悖論。”
“沒有任何生存的壓力,沒有任何需求,那麽人也就不需要腿和手啦,因為他們不需要抓握和奔跑。”諦複拉住覃戊司的手,慢慢向前走,“完美的世界裡沒有跌倒,他們也不需要費勁地進食,更不需要情緒帶來的負擔,畢竟喜愛和憎惡是一對雙胞胎情緒,他們的關系就像光和影子。”
“生命的誕生本身就是伴隨著殘破不堪的BUG的,是被欲望驅動的,是不完美的。”諦複緩生說,“而它的意義則在於,當我體會過‘生命’的鮮活之後,便再也不肯放棄那些複雜麻煩的BUG。”
“我現在所擁有的愛,對我來說太美好了。”諦複感慨。
時間是殘酷且無意義的,而對於諦複而言,他的生命有意義,這種意義在於未來,更在於覃戊司。
所有人的意義都是些小的東西,屬於自己的,能看到的。
他想,他和覃戊司之間“愛”大概要更深刻一些,他們是伴侶,是愛人,是交換了心臟同生共死的共同體,更是未來無數漫長歲月中,屬於彼此的唯一。
他們行進的速度很慢,像是在公園旁漫無目的散步的普通情侶,頂著風沙,他們走了很久。
“那個演講開始了嗎?”覃戊司問他。
“我沒有關注那個,我知道他們一定會成功。”諦複暫時的切斷了自己與網絡之間的關聯,他知道不會出事,就算有問題,005他們也會給自己發消息過來。
太陽開始往下落了,諦複和覃戊司就地坐下。
覃戊司掏出了原先存儲在空間裡的餅乾。
諦複自己要求舊大陸聯盟斷了自己的食物供給,但原先諦複做的人形小餅乾還剩很多,都是覃戊司的形象。
“你對食材劑量的把握比我精準,做出來的食物也更美味。”覃戊司說。
他原先根本沒法親口品嘗這些餅乾,只能通過共感來探知味道。
他倆靠在一起,肩膀抵著肩膀,腦袋挨著腦袋,一齊看日落。
“我的行為太死板了。”諦複說,“我很喜歡自然人類群體中的變數,他們的軀體能夠進化,進化不可控,而我們的升級相對來說限制就太大了。”
“你也是人類,別忘了,你是我的愛人。”覃戊司提醒他。
諦複又往覃戊司的方向擠了擠,蹭了蹭。
“好像那場奇怪的夢啊。”
諦複聽到覃戊司說。
“是那個我變成冬瓜的夢嗎?”諦複問。
“嗯。”覃戊司點頭,“我們就只是安安靜靜地靠在一起,看著日升日落,然後你……”
“我會問覃先生關於明天和下一秒的事。”諦複接茬。
覃戊司摟住諦複。
諦複看著地平線,他問:“有一天這裡會重新開出花嗎?”
“不知道。”覃戊司的回答和夢裡的大南瓜一般無二。
“我們會遇到那隻大白鳥嗎?”諦複又問。
那隻鳥還在風沙中振翅飛舞,諦複不知道對方在哪兒,他只知道那隻鳥還在飛,直到落地之前,它都會在風沙之中翱翔。
“不知道啊,地球太大了。”覃戊司無奈地歎了口氣。
諦複笑了笑,他眼見太陽已經落了三分之二,便又問:“明天太陽還會升起來嗎?”
“不知道,也許會發生一些忽如其來的意外。”覃戊司依舊說。
諦複啃了一口餅乾:“什麽都是不確定的,對嗎?”
“也不是。”覃戊司看向諦複,“只要你活著,就永遠能看到我。日複一日,直到屬於我們的時間停下。”
“很多人會走,世界會變,太陽也許明天就不會升起來了。”覃戊司說得相當認真,“但是我與你無法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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