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嬰顯然比狐鬼的威脅力要大得多,再緊急也不能丟下一村什麽都不知道的凡人回山門,領隊長老清點了人數後,沒有立即離開,將飛舟懸停在半空,去找了村長。
之前的啼哭聲把村子裡的人全部驚醒了,時隔幾日的嬰孩哭聲比之前還要滲人,就算知道有折樂門的仙人坐鎮,村民們也惶惶不已,全部縮在堂屋裡,大多都不敢出來。
葛郢等人的情況實在是不好說,領隊長老略去一些有辱師門名聲的細節,大概提了提魔嬰的事,沒有講得太具體,以免造成恐慌:“門主派了幾位修為更強的前輩過來,我們有幾位弟子受了傷,稍作休整便回山了。”
其他人誠惶誠恐地感激仙人,村長的臉色卻在聽到“冒出半截身子啼哭的嬰孩”時,瞬間一片煞白。
溪蘭燼眼尖地發現這一點,翻身一躍,跳下飛舟,背著手溜達過去,好奇地問:“村長,您似乎知道點什麽的樣子?”
話音落下時,他余光中發現謝熹也跟著跳下了飛舟,身子不由有些緊繃,擔心他會過來一般。
但謝熹並沒有過來,反倒轉了個彎,向躲在祖堂門口的幾個村民走去。
溪蘭燼無聲松了口氣。
祥寧村村長年愈七十,須發皆白,大概是常年愁眉苦臉,整張臉皺巴巴的,聽到溪蘭燼的話,臉皺得愈發厲害了:“此事……”
領隊長老語氣一沉:“把你知曉的都說出來。耽擱一時,那邪祟便多逍遙一時,遭其毒手的人也會更多一個。”
聽出長老語氣的嚴厲,村長這才又歎了口氣:“仙長莫氣,是這樣的,半年前,我們村裡來了位很年輕的姑娘,獨自一人,身懷六甲,說是父君死了,被婆家趕出來,想去投靠親戚,見她可憐,老朽便讓人收拾了一間屋子給她暫住,哪知道……”
說到這裡時,村長明顯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第二天一早,那姑娘竟死在了屋裡,老朽聽說之後,趕過來一看,那不足月的孩子隻生出一半,母子倆躺在血泊裡,嚇人得很,嚇人得很啊,所以聽仙長說到作亂的鬼祟,老朽才會聯想到那件事,未必是有關聯的。”
關於這位姑娘的事,溪蘭燼昨天才和小謝從一位村婦那裡打聽到。
村長的說辭和那位村婦說的也差不多,但他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正想著,身後便拂來陣輕飄飄的冷風,隨即在他身側站定。
謝熹的嗓音從他旁邊響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距離過近,那道平和清冷的嗓音鑽進耳中時,溪蘭燼耳根一陣酥酥癢癢,連著肩頭,半邊身子都麻了麻。
“聽說祥寧村層有個舊習,若想死者找不到回頭的路,便用水葬。”
謝熹的視線落到村長身上,語氣帶著疑惑,仿佛當真只是在詢問:“村長為何將那母子倆順水葬了?”
周圍霎時一寂,連趴在飛舟邊緣聽著下面熱鬧的一群折樂門弟子也呆住了。
就算這群年輕人再天真懵懂,也從這句話裡品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連白玉星都聽懂了,呆愣愣地問:“村長,你是想讓她們回不來嗎?”
領隊長老的眼神已經變了,直直瞪著村長。
村長的臉色變了變,視線忍不住往旁邊一瞟。
那邊有幾個方才被謝熹“詢問”過的村民,臉色還有些恍惚,像是不明白自己在那個頗為俊秀的年輕面前,怎麽就問什麽答什麽了。
在一群人的逼視之下,老村長冷汗淋漓,終於還是扛不住,萎靡地說出了實情:“是這樣的……那位姑娘生得十分貌美,又是獨身一人,無人作陪,村裡一個遊手好閑的無賴起了邪念,半夜潛入了那屋裡……驚動了她的胎氣,這才導致一屍兩命,我見那場面實在可怕,擔心她們會詐屍起煞,連累全村人,就、就讓人將她們水葬了。”
說著,止不住地長籲短歎:“那無賴作惡,害得其他無辜的村民受罪,說出去也丟祥寧村的臉,老朽這才隱瞞了此事,求仙長不要怪罪。”
溪蘭燼對“說出去丟祥寧村的臉”這句話感到無語,搖搖頭:“那個無賴呢?”
“那事過後不久,他就因為喝醉酒,掉進山裡獵人挖的陷阱裡摔死了,”村長道,“還被野狗啃了屍,只剩些骨頭渣子。”
當時村裡人隻當是意外,現在想來……
村長瘋狂擦汗:“莫不是,莫不是當真是她們回來報復村子了?”
領隊長老聽得滿肚子惡氣,又不能向凡人撒火,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正煩著,遠空急速掠來幾道劍光,旋即幾個身著折樂門內門淡紫服飾的修士從飛劍上躍下,見到領隊長老,朝他點點頭:“師弟,門主派我們趕來了,此地由我們看著,你們快些回去吧。”
領隊長老拱拱手:“那便交給幾位師兄了,魔物凶險,你們千萬當心。”
見他們交接好了,溪蘭燼回到飛舟上,見謝熹不緊不慢跟在自己背後,腳步一頓,忍不住回頭道:“謝熹,你撬人嘴的本事也很厲害嘛。”
謝熹的視線在他張合的淡紅唇瓣上繞了一圈,謙虛地搖搖頭:“一般。”
“……”
你還答上了。
回程的路上,以白玉星為首的一群內門弟子,不見嫌地拉著剩下的外門弟子,窩在角落裡嘰嘰喳喳的,討論祥寧村的事,感慨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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