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般的指尖遞到溪蘭燼喉間,五指收攏時,溫度透過細膩的肌膚染上手指,貼在掌心下的脈搏平穩地跳動著。
沒有一絲錯亂。
不是在裝睡。
溪蘭燼的臉頰被微涼的白發蹭了幾下,有些癢,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忽然翻了個身,沙啞的嗓音嘿嘿嘿:“小貓咪……嘿嘿嘿,你生下來就是要給爸爸親的……”
謝拾檀:“……”
就在此時,他聽到了一點細微的聲音。
樓梯下,客棧小二點頭哈腰的,正和幾個青衣修士說著話:“對對,和仙師您畫像上的人長得一樣,小的記得很清楚,這位客官還帶著位病歪歪昏睡的少年,好像是他弟弟,就在樓上左拐第二間房裡……”
頓了頓,謝拾檀慢慢收回了手,並不打算提醒溪蘭燼。
方才秒睡入夢的溪蘭燼被隨手布下的結界驚醒,無聲睜開了眼。
他順勢握住謝拾檀的手腕,將他扯到身邊,指尖抵著下唇,安慰他似的,低低地“噓”了聲:“別怕。”
第4章
店小二恭恭敬敬地領著十來個青衣修士踏上了樓梯。
宴星洲凡人雖多,但地盤是四大洲中最大的,總能發掘到幾塊靈氣富裕、遠離塵囂的地兒,所以修仙門派其實也不少。
修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兩大門派——藥谷和佔星樓,就在宴星洲。
前者風評最好,分內外兩門,外門弟子行走俗世,專為凡人看病,救死扶傷,內門弟子為修士診治,懸壺濟世,享盡凡人愛戴與修界禮遇。
後者最被人惱,因為佔星樓沒幾個正常人,整日裡神神叨叨,花大價錢請他們卜一卦,往往只會得來幾句狗屁不通的箴言,問就是天機不可泄露,再問就是泄露得加錢。
不過仁仙城這個偏僻的小地方,並不在這兩大派的庇護范圍,統轄這一片的,是飛虹門。
本來就是個不大的門派,仁仙城又處於邊緣地帶,凡人很少見到上頭的仙師,所以小二見到仙師來時,甚是惶恐。
尤其這群仙師裡,還有個被稱為“少主”的。
被稱為少主的,是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眼底下微微青黑,步伐不似其他人穩健,眉眼堆積著陰翳,把那副還算英俊的相貌勾勒出幾分瘮人的寒。
小二不敢多看,專心帶路。
飛虹門少主宋曄踏上階梯時步子一頓:“叫幾個人看好後院,那賤人滑溜得很。”
幾個青衣修士齊齊應是:“回少主,已經安排好了。”
宋曄陰沉沉的:“抓到直接打斷腿,留口氣,注意別傷到臉。”
“是!”
想到抓住人後的事,宋曄的臉色好看了一點,眼底逐漸升起幾分興奮,朝著樓上邁步的腳步都輕快了起來,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想把人抓到手。
一行人無聲無息往樓上走時,正好下來兩個人,是一對老夫妻,看起來頗為年邁,走路顫顫巍巍的,見到這氣勢洶洶的一群人,嚇得腳步都加快了,錯過他們,往樓下去。
兩個壽元衰竭的凡人而已,宋曄等人急著上樓抓人,眼角余光都沒停留一下,徑直路過。
只有小二的腳步停了一下,不禁陷入思索。
這幾日,客棧裡有這麽對老夫妻住進來嗎?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正好見到那對老夫妻慢騰騰地走出了客棧大門,心底愈發感到怪異,然而還沒來得及抓住腦中那絲閃過的念頭,就被狠狠搡了一下。
宋曄不耐煩極了:“東張西望什麽,莫不是想通風報信?帶路!”
要是在眼皮子底下放跑了獵物,他不介意把這座客棧的人都殺了。
凡人的命,在大多數修士眼中,比螻蟻還微不足道。
店小二被那道視線盯著,後背一片森寒,立刻閉嘴,不敢再說話,僵硬地陪著笑將人引到了客房門前。
裡頭聽起來靜悄悄的,幾個青衣修士對視一眼,心裡忽然暗道不好,猛地抬腳踹開房門,拔劍衝進屋中——
屋內空空蕩蕩,早就沒人了。
窗戶沒開,後院蹲守的人也沒蹲到人,顯然不是跳窗跑的。
宋曄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反手一把掐住小二的脖子:“人呢?你不是說他們沒出去過嗎?”
店小二掙扎著嗬嗬直喘,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倒是站在人群最後的獨眼修士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似的,開口道:“少主且將他放下,我問句話——你方才在外面張望什麽?”
這獨眼修士是飛虹門的堂主,突破元嬰失敗後,修為倒退,終身都只能困在金丹中期,難以再進寸厘了,被飛虹門門主派在宋曄身邊,負責保護他。
宋曄的築基中期是靠丹藥堆上來,和人鬥法就會原形畢露,連築基初期都打不過,所以惜命得很,對獨眼修士還算有幾分尊敬,聞言勉強按下不耐,松開了手。
小二被掐得呼吸不暢、面色發紫,只差一口氣就要窒息而亡,鉗製一松,立刻軟倒在地,渾身浸透了汗,捂著胸口,拚命呼吸著,從指尖到聲音都在發抖:“小、小的方才想,剛剛路過的那對老夫妻,好像、好像有點眼生……”
宋曄和獨眼修士對視一眼,同時意識到了什麽,臉色霎時不太好看。
在宋曄一行人踹開屋門的時候,溪蘭燼已經帶著謝拾檀用輕身術奔出城門,鑽進了幾十裡外的一片杏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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