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也能十八歲金丹後期,宗主肯定也偏心你。”
“謔,那我可不想背負弑父的罪孽……”
溪蘭燼心不在焉地順著人群偷偷議論的方向覷了眼。
雪衣白發的少年正從長階下徐徐走來,腰懸長劍,山風凜冽,吹開了他額前的幾縷碎發,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清冷的眉眼微抬。
猝不及防的,他撞上了一雙熟悉的金瞳。
……
溪蘭燼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昨夜的夢還有幾絲淺淺的印象,卻如霧裡看花,不甚清晰。
就跟真的發生過似的,有種濃烈的真實感。
可是他努力想要回想具體的內容時,又記不清晰,像是一層蒙了陳年塵垢的琉璃,吹不去上面的塵埃,看不清底下的真容。
越回想心裡越空落落的。
甚至有些沒來由的難過。
溪蘭燼睜著眼,呆呆地發了好一會兒愣,才慢吞吞地揉揉眼睛坐起身,看到了坐在窗邊榻下的謝拾檀。
溪蘭燼脾氣好,只要沒有真正觸怒到他,大多事情,睡一覺也就算過去了,不會往心上擱,因此也沒介意昨晚的事,嘴角一揚,和謝拾檀打了個招呼:“小謝,早啊。”
謝拾檀轉過頭,下頜線在晨光的描繪裡格外優美,低低地“嗯”了聲,看不出表情。
但溪蘭燼總覺得他不太高興。
不給摸臉就不高興啊?
……不高興也不給摸。
溪蘭燼裝沒發現,給自己捏了個潔淨術,理理衣物:“暫行令快到期了,咱們出去走走,聽聽外頭的風聲如何吧。”
千裡順風行昨兒就把消息傳出去了,也不知道沒有互聯網的修真界八卦傳播速度怎麽樣。
事實證明了,溪蘭燼還是小覷了修仙人士的通訊能力,千裡順風行的動作很快。
昨天下午,妄生仙尊與一個小修士的故事就傳出去了,並且以爆炸式的傳播速度向外瘋傳。
最先轟動的就是望星城。
五百年前,魔祖之禍結束後不久,身負重傷的謝拾檀提著劍,對正道各門各派進行了一番大清洗,血染長階。
那些被清算的正道修士,有背叛者,有與魔修勾結者,其中不乏澹月宗裡,看著謝拾檀長大的長輩,謝拾檀殺得眼也不眨。
本來不少人想要尋他報復,但不久之後,謝拾檀順利步入大乘。
自那之後,談論起謝拾檀,無人不發怵。
修為越高,境界之間的差距就越大,比如合體期與大乘期,便有天淵之別。
當世唯一的大乘境修士是什麽概念?只要謝拾檀願意,他就是想屠盡修真界,也無人能擋,合體期大能在他面前,能全身而退的都很少。
所以基於謝仙尊的威望,這個故事傳出來了,就只有兩個可能。
一是故事裡這個叫談溪的這人,著實是不想活了,不僅想死,還想要死快點,並且是神魂湮滅那種死。
二是這個故事是真的。
大夥兒都沒有怎麽思考,就傾向了第二種。
開玩笑,誰敢用這種事來編排謝仙尊。
“會不會是魔門那幾個總想挑釁妄生仙尊的人傳的謠?”
大部分修士其實並不睡覺,多半用修行替代,所以也不像凡人那樣作息,清早的茶樓裡已經頗為熱鬧,幾個修士正在激烈討論著昨晚的熱門消息。
此話一出,立刻有人附和:“你說的是當年魔門少主溪蘭燼的手下,那個魔君解明沉吧?我覺得有可能,溪蘭燼死在謝仙尊手上,他恨謝仙尊恨出血了。”
“是啊是啊,這五百年來,解明沉就沒放棄過替溪蘭燼報仇,要麽是刺殺,要麽就是公然挑釁,就是不知道為什麽,謝仙尊總會留他一命。”
“解明沉不是隨溪蘭燼一同在澹月宗修行過嗎,可能是仙尊惦念一絲舊情吧。”
“說句各位可能不認同的話,拋開立場問題,我倒是覺得解明沉頗為忠義,敢向大乘期強者拔劍,此等勇氣,一般人可沒有。看當年那些被清算的門派,誰敢吱聲?”
聽到這話,一個修士忽然壓低了聲音,曖昧不清地笑:“這你就不知道了,解明沉和溪蘭燼不是單純的主仆關系,他和溪蘭燼有一腿呢。”
耳邊忽然“哢吧”一聲清脆的響。
溪蘭燼迷惑地扭過頭,看到謝拾檀徒手捏碎了手中的茶盞,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平靜地松開手:“無事。”
溪蘭燼的眉梢高高挑起。
沒事才怪了。
他還是第一次在小謝臉上看到這麽明顯的嫌惡之情。
溪蘭燼從儲物玉佩裡掏出條新帕子遞過去,好奇地問:“小謝,解明沉是誰啊?”
謝拾檀接過帕子,慢慢擦過指尖的水漬,輕描淡寫道:“一個沒用的廢物。”
這麽主觀評價的介紹,實在是……
溪蘭燼忍不住接著問:“你很討厭他嗎?”
謝拾檀不吭聲。
很好,看來是十分厭惡這個叫解明沉的人了。
溪蘭燼繼續問百科小謝:“那他們說,解明沉和那個溪蘭燼有……”
“有一腿”三個字還沒禿嚕完整,就被謝拾檀面無表情地打斷:“沒有。”
頓了頓,再次強調一遍:“沒有。”
這麽強調做什麽?
溪蘭燼“哦”了聲,支棱起耳朵,繼續偷聽隔壁桌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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