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陳設典雅,中間的桌上點著盞風吹不滅的油燈,也不知道是什麽做的,浮動著馨淡的香氣。
明明這邊燈火亮一些,謝拾檀卻坐在窗下的圈椅上,俊美的面容半埋在陰影中,平淡地應了聲:“化南秘境。”
也在化南秘境?
溪蘭燼看了兩眼謝拾檀,莫名很不喜歡謝拾檀坐在那裡,也不多想,便抄起手邊的明燈,走過去往圈椅旁的桌上一放,順勢倚靠在窗前,笑眯眯的:“那我們還能繼續一起走一趟。”
謝拾檀“嗯”了一聲。
坐得近了,溪蘭燼很清晰地看到,暖暖的燈光鋪照到謝拾檀身上,映得那張面孔雪白明秀,好似神人。
燈火煌煌,他腕間的雪凝珠泛著冰冷的色澤,與玉白的腕骨指尖相映襯,煞是好看。
溪蘭燼眼神迷離了片刻,無意識地伸出手,還沒碰到謝拾檀,恍然回神。
寒花在作祟。
意識到這一點後,呼吸驟然冰涼了起來,寒意不斷竄進四肢百骸,讓他思維呆滯,隻想被眼前的人狠狠擁進懷裡,接觸他溫暖的肌膚,驅除掉生根在體內的寒冷。
溪蘭燼閉了閉眼,盡量控制著聲音,讓語氣保持平穩:“今天就到這裡吧,好不容易才有個遮風避雨的屋子,來到這……宴星洲後,就沒好好睡過,今兒總算不是露宿荒野了。小謝你睡床,我打地鋪。”
謝拾檀一聲“不必”還沒說完,溪蘭燼已經飛快撤離他身邊,害怕再多呆一秒就會忍不住撲上去了。
他很有效率地在地上鋪好了床,頭也不回道:“哥哥照顧弟弟是應當的,何況小謝你身嬌體弱的,還中了毒。”
謝拾檀:“……”
一時不知道該先反駁那聲“弟弟”,還是先反駁“身嬌體弱”。
溪蘭燼鋪了幾層褥子,又蓋了三層厚厚的被子,都用加熱術烘熱了,但還是冷。
無處不在的冷意如同附骨之疽,烘烤得松軟的被子成了冷硬的鐵,足尖和手指都被凍得發僵,呼吸間都有了冬日才會有的白氣。
他忍耐地蹙著眉尖,閉上眼想睡覺,卻頭一回沒能倒頭就睡著。
這玩意真是……
溪蘭燼咬了咬牙,閉上眼,努力凝聚神識,內視丹田。
果然,一入丹田,溪蘭燼就看到了比前幾日又大上不少的寒花。
晶瑩剔透的寒花舒展著每一片花瓣,美輪美奐,仿佛手最巧的工匠精心雕琢,誰也看不出這看似無害的東西那麽折磨人。
溪蘭燼脾氣再好,也不喜歡被外物掣肘的感覺,被鬧騰了這麽久,已經瀕臨忍耐的極限了。
他忍不住試著去拔了下寒花。
似乎是察覺到了溪蘭燼的意圖,方才還放松舒展著花瓣的寒花驟然一縮,釋放出肉眼可見的冰藍色寒氣。
這東西是寄生在丹田裡的,危險至極。
寒氣釋放出來的瞬間,溪蘭燼呼吸一滯,如墜冰窟,臉色瞬間蒼白泛青,體內活像下了場暴風雪,連意識都要被凍結了。
滾滾流淌的溫熱血液,也好似變成了寒冬臘月裡的冰湖水,刺骨地流淌向四肢百骸,冰寒到靈脈搐痛。
隻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生生凍成一塊冰。
溪蘭燼想要發出求救聲,卻只能模糊地發出聲蚊子似的哼哼,聲若蚊蠅,意識也在寒冷之中越來越模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渾噩之時,他忽然被人扯了起來,馥鬱的冷香鑽進鼻尖。
一股暖意從額心拂來,徐徐地擴散至全身,冷淡的教訓聲隨之落入耳中:“胡來。”
但溪蘭燼顧不得那人在說什麽,他真的好冷,隻覺得下一秒就要被凍死了,極端的寒冷之下,求生的本能讓他僵硬的四肢動了起來。
他往前一撲,不管不顧地往面前的人懷裡鑽,含糊不清地發出近似抽泣的聲音:“冷……”
對方僵硬了一瞬,下意識想要推開他。
溪蘭燼察覺到了,連忙四肢並用,死死纏在他身上,委屈地叫:“小謝……我冷。”
推拒的力道凝滯了一瞬。
溪蘭燼立刻一鼓作氣,埋頭鑽了進去,心滿意足地拱到了對方懷裡。
謝拾檀蹙著眉尖,被懷裡意識不清的人撞到床榻邊,他靠坐在地,因為看不見,所以能更為清晰地感受到懷裡這具清瘦身軀不住的顫抖。
溪蘭燼將臉貼在他胸前,雙手緊緊摟著他的腰,臉蹭了蹭去,試圖拱開他的衣領貼上去。
嘗試幾次無果之後,才悻悻地放棄。
謝拾檀的手抬起,想要推開那顆毛茸茸的腦袋。
溪蘭燼又含糊不清地咕噥了聲:“冷……”
伸到一半的玉白指尖頓住,微涼的呼吸一下一下噴灑在他指尖,像某種熟睡的小動物。
不知模樣,不知聲音。
卻又是最相似的。
夜色靜靜流淌,整個藥谷好像只有近在咫尺的這道呼吸聲,如斯清晰。
謝拾檀的指尖停滯良久,緩緩落下去,正要觸及他的五官,腕間的雪凝珠似乎察覺到他的翻騰心緒,靈光大熾,寒意滲骨。
懷裡人似乎又嫌不夠暖和,偏過頭,將臉貼在了他的頸窩處,細軟的發蹭過來,似乎還有什麽微涼的東西沾過肌膚,一晃而過。
來不及去細思是什麽東西在晃,微涼的呼吸變為了噴灑在頸間,落在喉結上,謝拾檀的下頜微微繃直,喉結滾了滾,倏地收回手,推開了溪蘭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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