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傷之下的謝拾檀抵擋不住溪蘭燼的力道,就算他竭力想要反抗,也還是被迫控制著,抬起了劍。
謝拾檀的喘息很沉重破碎,嗓音都在發抖:“溪蘭燼,不要這樣。”
溪蘭燼想和謝拾檀說很多話,畢竟他一向話多,可是想了一會兒,還是什麽都沒說。
他神色複雜地望著謝拾檀,帶著絲歉意,小聲道:“抱歉啦。”
將這一切當做遊戲的魔祖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哥哥,你想做什麽?”
溪蘭燼沒有搭理腦中的聲音,直視著謝拾檀的眼睛。
提前給謝拾檀下的咒,在他說出命令的瞬間生了效。
他說:“殺了我,謝拾檀。”
互換本命劍,用渡水劍殺了他的話,謝拾檀應當能好受一些。
他不想以後謝拾檀握劍之時,都會想起殺了他的事,造成心魔,謝拾檀的劍法那麽漂亮,當世無雙,不能因為染了他的血,從此蒙上陰影。
心口傳來劇痛的瞬間,溪蘭燼的神魂與魔祖一同碎裂。
曲流霖算對了,他這一趟必死無疑。
從修為越來越高之後,溪蘭燼許久沒這麽疼過了,疼得他想哭想叫,但是他沒有哭也沒有叫,朦朧中感受到謝拾檀抱緊了他,有什麽溫熱冰涼的東西淌過眼角。
溪蘭燼恍惚了一下,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消亡。
他想抬手摸摸謝拾檀的臉龐,看看他是不是哭了,如果謝拾檀真的哭了,就要取笑他,但是他已經沒有力氣了,連謝拾檀的臉也看不清,一張口就會控制不住地咳出血,只能無聲念著他的名字。
謝拾檀,謝拾檀。
不要哭。
倘若還能回來,他想在睜眼的第一瞬看到謝拾檀。
第66章
溪蘭燼想起來,為什麽明明被殺死的是自己,對謝拾檀滿懷愧疚的也是自己了。
是他逼迫謝拾檀殺了他。
久遠的回憶如穿堂而過的冷風,倏然灌滿了心口,仿佛也將臨死前的劇痛攜帶歸來。
恍恍惚惚睜眼時,溪蘭燼對上了一雙發紅的眼睛,和記憶裡的那雙極為相似。
溪蘭燼怔了一下,這才發現,謝拾檀不知何時現了身,死死攥著他的手腕,望著他的眼神又深又冷,臉色差得可怕。
溪蘭燼愣了一下,還沒有從舊夢裡徹底抽出神來,嗓音含糊:“謝卿卿?”
手腕上的力道陡然加重。
謝拾檀的臉色更差了。
溪蘭燼被捏得有點疼,但是沒吱聲,也沒生氣,眨了兩下眼,還是沒反應過來:“怎麽了嘛?”
謝拾檀死死盯著他不說話,眼底像是染著一團冰冷的焰火。
溪蘭燼遲鈍地察覺到,謝拾檀在生氣。
他頓時有點慌,謝拾檀看起來冷漠,但在他面前其實脾氣可好了,哪怕變回原形被他扎小揪揪都不會生氣,這是怎麽了?
他沒敢縮回自己的手,倒是謝拾檀先察覺到他的力道太大,閉了下眼,稍微松了松,終於出了聲,聲音很輕很低:“……第二次了。”
涵養太好的人,哪怕是發怒都不會大吼大叫。
但就是這麽輕輕的聲音,落入耳中,卻驚雷似的,轟隆隆劈在溪蘭燼心頭上。
溪蘭燼心慌不已,又迷惑不解,看起來很無辜,落到謝拾檀眼底,卻隻讓他胸口的怒火越來越盛。
當年為了誅殺魔祖,溪蘭燼以引魂之術,將魔祖拽入識海,以同歸於盡的方式解決了禍患。
這次他又故技重施,冒險把玄水尊者的殘魂引入識海困住。
只要一眼沒看住,溪蘭燼就會做出這些事來。
就像當年給他下咒一樣。
一瞬間,謝拾檀腦中掠過了無數可怕的想法。
溪蘭燼總能輕而易舉地將他的理智摧毀。
倆人僵持了片刻,邊上忽然傳來解明沉的怒吼:“他娘的謝賊,你放開我家少主的手!”
溪蘭燼這才想起場合有點不太對。
他與玄水尊者的對峙,其實隻過了一小會兒的功夫,因神魂複歸恢復記憶更是瞬息之間的事。
解明沉還在跟那四個魔君打著呢。
溪蘭燼轉頭一看,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整片天空已經風雲變幻,一半是燎燒的火海,一半是黑沉沉的陰雲,倒映在他眼底,此消彼長,糾纏不休。
解明沉在幾人之間修為最高,其余幾人默契地圍攻解明沉,意圖先把最大的威脅之一解決,鬥得底下的山嶽都仿佛在震顫。
但是卓異慢呢?
溪蘭燼其實是沒太把卓異慢放在心上的,但發覺到他的氣息完全消失之後,立刻感到了不對。
卓異慢失去了玄水尊者和渡水劍的助力,狐假虎威的合體期威壓消失,如此一來,他變成了在場修為最低的人,在謝拾檀眼皮子底下,卓異慢不可能脫逃。
他心思掠過絲陰影,幾乎是條件反射,陡然反手一拽謝拾檀,將他拉離了方才的位置。
一柄魔氣化成的小刀憑空出現在方才謝拾檀待的地方,抱怨的聲音隨即響起:“哎呀,哥哥的直覺還是那麽敏銳。”
與此同時,謝拾檀意識到了危險,略吸了口氣,壓下怒火,準備回頭再跟溪蘭燼算帳,隨即拔出照夜劍,望向了方才的地方。
出現在那裡的是之前突然消失的卓異慢。
雖然是同樣一張陰柔的臉,但溪蘭燼和謝拾檀都知道,此刻控制著這具身體的人,絕不是卓異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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