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蘭燼還記得,當時他在千裡順風行那裡發了筆橫財,想給謝拾檀買條真正的鮫綃,謝拾檀卻沒要。
以謝拾檀的品味,總不可能是喜歡兩百靈石的雜牌白綾。
把親手殺了的宿仇送的白綾當做發帶,謝拾檀這是什麽意思?
明明就認出他是誰了,為什麽是這副態度?
想到這些,溪蘭燼有點心不在焉,走在謝拾檀身後,跨進屋中。
屋中的景象卻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這屋裡,竟是個婚房。
窗上張貼著大大的喜字,桌上龍鳳花燭滴蠟,鋪著喜被的床上,靜靜坐著新出嫁的新娘,蓋著一方喜帕,身周灑滿了花生桂圓。
外面似乎響著喜慶的絲竹聲,新娘手指絞著,羞澀地等著夫君,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
床對面的梳妝鏡裡,隱約倒映出喜帕下的朱唇,少女的嗓音悅耳:“夫君,是你來了嗎?”
溪蘭燼和江浸月頓時面面相覷。
很顯然他們沒走錯地方,只是面前的場景有些過於詭異,一時沒人輕舉妄動。
江浸月張口就來:“老規矩,最強的先上!師弟,你去揭喜帕吧。”
什麽?
溪蘭燼想也不想,脫口而出:“不行!”
江浸月頓時露出副恍然大悟的臉色,嬉笑:“哦哦,是我考慮不周了,師弟不能上。”
謝拾檀稍怔片刻後,眼底的笑意還來不及劃開,溪蘭燼已經擼起了袖子,往新娘的方向去:“我來!”
那點笑意頓時蕩然無存。
溪蘭燼走到半路,領子就被謝拾檀拎住了。
謝拾檀冷淡地掃了眼江浸月:“你去。”
江浸月看看謝拾檀,又看看溪蘭燼,思來想去,也只有他最適合了:“……行吧。”
江浸月走上去,彎了彎腰,溫文爾雅的:“得罪了。”
話畢,拿起秤杆,挑開了喜帕。
喜帕挑開,卻沒能見到新娘的臉,周圍的場景倏然一變,新娘又出現在梳妝鏡前,挽起了婦人的發髻,對鏡梳妝,撒嬌道:“夫君的手既然畫丹青,也為阿嫣畫畫眉吧?”
她轉過頭來了,鏡子裡的倒影卻沒有。
江浸月掃了眼三人裡真正會繪丹青那位,直覺地上前兩步,拿起了桌上的螺子黛。
新娘笑盈盈地扭回頭,這回三人看清了新娘的臉,柳眉朱唇,的確是張很漂亮的臉。
下一刻,眼前一花,又變了一幕。
這回的新娘卻是坐在梳妝鏡前在哭,幽幽地道:“夫君啊,你的病幾時才好?”
江浸月非常配合地遞上手帕。
有了他的舉動,場景再次跳躍,這一次出現在梳妝鏡前的新娘卻已經穿上了一身白,哭得愈發厲害:“夫君啊夫君,我們青梅竹馬,世上唯你對我最好,不顧你娘的意思娶了我,如今你去了,要我一個小女子如何辦?”
溪蘭燼看著眼前的一幕幕,注意到,在新娘面前的梳妝鏡裡,新娘並未哭泣。
鏡子裡的新娘臉色始終冷冷的,盯著外面在哭的自己。
畫面跳躍得愈發快,新娘的婆家覺得是新娘克死了新郎,將她趕出來家門,無親無故的新娘被趕出了小鎮,絕望之際,發現自己竟有了身孕,便咬咬牙,決定去尋一個很遠方的親戚,想找個安身地。
她獨自走了幾個月的時間,有事無事便和肚子裡的孩子說話,無依無靠之中,將這個孩子當成唯一的依靠,無比期待孩子的出生。
直到她走到了祥寧村,借住了一夜。
一屍兩命。
看著最初嬌豔鮮活的新娘變成一具血淋漓的屍體,臉色慘白地被推進水中,溪蘭燼禁不住揉了揉眉心。
看了這麽一會兒,他也明白了。
換他他也怨氣大。
溪蘭燼望著水裡的新娘,忽然察覺到不對:“她水中的倒影呢?”
在他們看到的這些場景裡,新娘都是有著另一道倒影的。
謝拾檀和他同時察覺到不對,偏頭望向另一邊,眉心蹙了一下,簡短道:“跑了。”
頃刻之間,他做出了決定:“我去追。”
說著,看了眼江浸月。
江浸月立刻意會:“放心放心,我會保護好你的小徒弟的。”
謝拾檀的身影瞬時消失,與此同時,周遭的場景破裂,溪蘭燼再定睛一看,發現自己和江浸月正站在一間普普通通的房間裡,女鬼早就消失不見了。
江浸月配合著表演了半天,累得慌,也不嫌這是鬼住的地方,施施然坐下來:“看來之前被捏死的鬼嬰分身驚動到那女鬼了,不然她也不會提前準備好這麽一出來脫身。”
說著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溪蘭燼坐:“不用擔心謝拾檀,這世上能奈何他的東西不多。”
溪蘭燼也不扭捏,跟著坐下來,瞄了江浸月兩眼。
既然這師兄弟倆的關系沒那麽差,那他問點東西,說不定江浸月知道?
謝拾檀對他到底是什麽態度,他實在很好奇。
溪蘭燼試探著開口:“門主,您和謝仙尊很熟嗎?”
江浸月十分隨和:“那是自然了。”
看他這麽隨和的樣子,溪蘭燼又安了點心,繼續問:“那您知不知道,謝仙尊有什麽討厭的人嗎?”
江浸月回憶了一下:“討厭的人?那可太多了,不過大部分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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