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符陣布下之後,陰邪之物不可跨越,但若是損壞了一角,哪怕只是一張符紙的位置歪了,都會露出巨大的破綻,讓陰邪之物鑽到空子。
聽到溪蘭燼的話,聞人舟的眼前黑了黑,連嘴唇也開始發抖,無比恐懼地望向門邊。
敲門還在持續。
片刻之後,一道嗓音從門後幽幽傳來:“師弟,為何不給師兄開門?”
這道聲音細聽之下,聲線溫潤,但卻十分陰冷,聞人舟瞬間像是被點炸了,表情無比驚駭,掏出更多的驅邪符紙,拚命往周圍貼。
然而符陣被溪蘭燼隨手一扯,有了破綻,即使補上那一角,也為時已晚。
貼滿了門的符紙忽然燒了起來,那點火星很快成了燎原之勢,從門邊擴散到牆上、地上,整個屋子裡霎時一片火光,貼滿一整個屋子的符紙全部燒毀了。
在這樣烈烈的火光中,溪蘭燼漫不經心地將手中皺巴巴的符紙彈射出去,沒入那片火光中,朝著謝拾檀聳了聳肩,道:“我真不是有意的。”
謝拾檀嗯了聲,安慰他:“我知道。”
看著這倆人的樣子,曲流霖一陣無語:“……”
他怎麽那麽想笑呢。
即使聞人舟拚命想要補上符紙,也無濟於事,他丟光了手中所有的符紙,但也隻多撐了幾個呼吸,幾乎是頃刻之間,所有的符籙在他眼前燒了個乾乾淨淨。
符籙燒完了,屋內也恢復了正常的樣子。
那道叩門聲再次響起:“還不開門嗎?”
聞人舟驚惶絕望地望著那扇門:“不……”
“既然如此,師兄就自己進來了。”
第76章
隨著那道話音的落下,吱呀地輕輕一聲響了起來。
沒有了符紙,屋門毫無阻滯地被推開了。
在幾道視線之下,一道矮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或者說並不矮小,只是因為他膝蓋以下的部分都沒有了。
溪蘭燼對這道身影不算陌生,是當初在鬼市中遇到,並且看破他人偶之身的鬼醫,也就是曾經的老藥王首徒燕葭。
和之前在鬼市相見的不修邊幅的樣子,燕葭的模樣有了變化,面孔變得年輕了許多,身上是藥谷弟子的白藍相間的服飾,若非他缺失了小腿,導致身體看起來十分怪異,看起來和曾經美名遠揚、驚才絕豔的藥王首徒的確十分相符。
那張熟悉的臉孔映入眼簾,聞人舟的臉色徹底變得煞白,微不可聞地喃喃叫:“……師兄。”
燕葭微笑著,全然不似一隻惡鬼,仿佛只是個關心師弟的師兄,注視著聞人舟:“師弟,師兄提前送來的禮物,喜歡嗎?”
溪蘭燼瞥了眼燕葭。
難怪聞人舟如臨大敵,腿腳都出了問題,甚至還開啟了藥谷的防護大陣,原來是燕葭提前送來了一點小禮物。
到了這個地步,逃避已經是不可能的了,聞人舟反倒逐漸冷靜下來,只是唇色依舊蒼白:“我曾以為,你的神魂也灰飛煙滅了。”
嘭、嘭的兩聲,燕葭邁動著缺失的雙腿,又朝著這邊靠近了一點,聞言,那張溫潤白淨的臉上閃過絲猙獰的青黑,又迅速恢復,只是嗓音微微冷寒下去:“我要是灰飛煙滅了,怎麽對得起師弟的教導呢。”
聞人舟靠在床頭,搭在腿邊的手指握緊了又松開,低聲道:“倘若我說當年我並非有意的……”
話沒說完,一隻蒼白的手就捏住了他的脖子。
眨眼的時間,燕葭已經出現在了聞人舟面前,探手掐著他的脖子,嗓音徹底寒了下來:“你覺得我會信嗎?”
聞人舟沒有說話,被掐住了命門,他卻沒有掙扎反抗。
六百多年前,宴星洲西方的瑤赤山妖魔叢生,年輕修士時常前去修煉,磨煉修為,只是大多修士隻敢在外圍打轉,並不敢深入,據說在瑤赤山的深處,連煉虛期的妖獸的都有。
聞人舟遊醫到瑤赤山附近時,準備入山尋一味靈藥,恰好碰到了燕葭與燕笙。
燕笙的道侶即將臨盆,修士產子,與凡人一樣,也會有損道體和修為。
恰好這個時節,瑤赤山中長出了一種靈花,對生產後的女修裨益極大,服用後就能恢復如初,燕笙便約上弟弟,想尋一株回去給道侶。
燕葭是天縱奇才,修煉速度雖不如澹月宗的謝拾檀和魔門少主溪蘭燼那倆怪胎,但也是同輩中的拔尖,醫術更是藥谷年輕一輩的翹楚,無論在哪裡,都如眾星捧月般的存在,他的性子還格外好,溫潤謙遜,無論對誰都耐心有禮,待自小一起長大的聞人舟更是如親弟弟一般。
伴隨著長大,燕葭身邊環繞的人越來越多,聞人舟逐漸被那些人擠出了圈外,遠遠看著人群中耀眼的師兄。
聞人舟會為燕葭的成就而感到驕傲,又時常感到落寞黯淡。
因為他知道無論他怎麽努力,這輩子都不可能趕得上燕葭,永遠無法與燕葭齊頭並進。
他不僅追趕不上燕葭,連站在燕葭身邊都會顯得很難看。
所以他選擇了外出遊醫。
那次的相遇只是個意外,但燕葭和燕笙很驚喜地邀請了聞人舟同去。
後來無數次,聞人舟都思考過,倘若他拒絕了燕葭,沒有結伴同行,是不是就能避免掉那些事。
聞人舟抬起眼,眼神有些空洞,望向溪蘭燼和謝拾檀,又重複低低念道:“我沒有想殺他們。”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