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安兩頭為難,眼見著頭髮都白了幾根,宴謫終於願意挪窩,他換了身衣服,外面的人就傳膳進來,熱騰騰是飯菜給殿裡添了些煙火氣。
宴謫低頭喝了幾口粥,容顏平靜,德安暗暗松了口氣,正準備擦擦額頭的汗,冷不丁卻聽見宴謫開口:“他是死了嗎?”
殿裡死寂,所有人都啪的跪下去,德安抖著聲音喊道:“小主子,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宴謫面色不變,冷哼出聲,抬眼去看德安,眉頭微微皺起:“別叫我主子,我不是你的主子。”
哪能呢?現下所有人都知道宴謫是宮裡半個主子了,從前不能得罪封綏,如今又加了個宴謫。
因為得罪宴謫就等於得罪封綏。
確實幾天都沒有見到封綏,宴謫心底居然有些異常,他又怨恨封綏那麽對他,可他又能想起來男人身上傷口崩開,血腥氣彌漫。
真是不要命,倘若是死了,也是自己作出來的……
宴謫被關了幾天,感覺都要精神恍惚了,男人才準備把他放出去。
其實宴謫覺得挺不真實的,他那樣對封綏,可男人把他抓回來了,下場卻沒有想象中那麽慘,甚至可以說他是被所有人捧著的。
天氣已經轉寒了,枯樹上凝著冷氣,宴謫換了身暗紅色的長袍,矜貴又華麗。
這當然不是他想穿的,可幾個人合手就硬生生給他套上,不就是衣服嗎?宴謫也沒想太多。
“有什麽喜事嗎?掛這麽多紅燈籠。”宴謫看著其實不是很喜歡,才停戰多久,外面還動蕩著呢,封綏倒是有興致,真是頭瘋狗……
轎攆慢慢行進,停在大殿前面,太監引著宴謫往裡面走,輕慢的絲竹聲,宴謫抬頭就望見正前方高位上男人的身影。
還好的很呢,沒死沒殘,眼神依舊帶著股瘋勁兒。
宴謫瞬間就不想去了,因為下邊坐著的,除了些親近的王公貴族,全是封綏后宮裡的女人。
幸好他戴了面簾,宴暗自松了口氣,卻沒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
“小主子,求您上去吧。”引路的小太監急得快哭出來了,宴謫知道他也難做,才冷著臉繼續走。
可到了台階處他就不再動了,封綏沒說話,親自走下來牽起宴謫的手。
“……你想幹什麽?”宴謫警惕的看著男人,心中惴惴不安。
他眼睛瞪得大,像是要炸毛的貓,封綏把人按在自己身邊坐下,然後撫了撫他耳邊的碎發。
溫柔細致的模樣和那天晚上截然相反,宴謫更加察覺到了危險,他身子往後躲了躲。
“怕什麽,朕永遠都不會傷害你的,卿卿……”封綏隔著面紗吻了吻他,深邃的眼眸裡是宴謫看不懂的情緒。
腦袋裡正混亂呢,下面忽然嘩啦啦的全站起來,朝著他們跪下:“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全是一群瘋子!宴謫不可置信的看著封綏,然後把男人狠狠推開。
封綏這是變相的把他納進自己的后宮了,讓那些女人拜見他,讓這些人來侮辱他!
“封綏!你瘋了嗎?你在想什麽,我是什麽身份你不知道嗎,你真的是瘋了……”
先不說他們剛剛結束戰爭,按理說他是燕國的俘虜。如果他的身份暴露了,這些人會怎麽想?
梁國,燕國……封綏當真能這麽狂妄嗎?
宴謫氣得臉色漲紅,反觀封綏,他卻很淡定。
男人看著宴謫,薄涼的唇瓣吐出幾個繾綣的字:“你是什麽身份……你當然是朕的卿卿啊。”
“神經病……”宴謫完全聽不懂封綏在說什麽,他推開男人就走,這次居然沒人追他。
出了大殿,外面的寒風掛得宴謫臉上生疼,他也不熟悉宮裡的路,四處碰壁,宮道上處處都掛上了大紅燈籠,襯得漆冷的夜裡一片狹小的暖黃。
“他這個皇帝遲早會被人推下去的……”宴謫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今夜宮裡氣氛居然有些溫馨,幾個小宮女提著燈籠,看見宴謫的時候行了個禮,沒走多久宴謫就聽見她們細細碎碎的談笑聲。
“……停戰了真好呀,接下來的日子應該能安慰些了,咱們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膽。”
“姐姐,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呀……我偷偷告訴你,因為咱們皇上勇猛啊,梁國恐怕是不敢再來挑釁了,他們皇帝痛失愛子又兵力大減,哪裡還有力氣再打?自然能安穩好些日子……”
“也是,不過那個梁國皇子他死得太可惜了……從前他剛來燕國時我還見過他呢,為人清俊又謙和,後來怎麽會變成那樣的人呢?”
宴謫猛的回頭,看著她們的身影越走越遠,他腦袋裡忽然一陣恍惚,什麽意思,他死了嗎?
他什麽時候死了?
“……不要!我不相信,怎麽可能呢?他不會死的!”許安然猛然跌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抱頭痛哭起來。
剛找回女兒的丞相有些心疼,卻沒去安慰她,反而道:“安然,別想著他了,燕國大好的兒郎多得是,咱們和梁國是有血海深仇的,他們差點就要了你的命啊!”
許安然抬頭,她想告訴她的父親,在梁國宴謫一直保護她,反而是回了燕國……才有人想要她的性命。
她忽然想起那天混亂中有人救她出來,然後把她送到了安全的地方,沒幾天就找到了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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