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同青年貼得緊,感覺到這人微微抖了一下,才曉得他冷,“我忘了,你受著傷,著涼就不好了。”
沒等青年站起身來,美人直接彎下腰,同白日一般,抄著膝彎把人橫抱起來,腳步匆匆地進了屋內。
他把青年放在床上,拽過被子來,將人裹了個嚴實,只露出頭來。
“不用……”青年反應過來,有些哭笑不得,剛從被子裡掙出隻手來,又被捉住按了回去。
“著涼了,要吃很苦的藥。”美人嚇小孩似的唬他。
“我不怕苦。”青年故意逗他。
美人微微睜大了眼,顯然是想不明白這世上居然還有人不怕苦。他幾乎是為難起來,抿著唇,低下頭思索了片刻,抬頭問道,“那你怕什麽?”
“怕你,”青年微微笑著,用半真半假的語氣說道,“怕你不理我。”
怕你以後知曉我今日說了謊,擅自哄騙你,就再不肯理我了。
美人沉默了一瞬,突然脫了鞋履,爬上床來,鑽進了被子裡。
“不會不理你,”他開口,被子裡光線昏暗,只能看到他亮晶晶的一雙眼,“就算你凍著了生了病,也不會不理你。”
他無意中蹭過青年的指尖,被冰得皺眉,“好涼,還說不冷呢。”
說著拉過青年的手,伸進了衣襟裡,挨著小腹,肉貼肉地給他暖。
“……”青年驚得說不出話,指尖觸著溫熱細膩的皮肉,半分都不敢動,整個人都僵硬起來。
他將人半哄半騙著,偷了一顆心來。可到底是讀了多年的聖賢書,一身君子骨作祟,他對美人是規矩的,唯恐輕薄了半分,顯得不尊重。
先前種種親昵,總歸是隔著衣裳,他還能在心裡擬個冠冕堂皇的借口,這次……卻是肌膚相接。
他將手抽了回來,聲音啞著,“不能這樣。”
“為什麽?”美人不明白,自己的小寵物明明很冷,卻不肯靠著自己取暖。他在疑惑中簡直要生出些氣惱來。
寵物是最嬌弱的,不能喝生水,不能吹冷風,吃食更要分外精細,一不小心就會生病。
更何況自己養的這隻,撿回來的時候就受了傷,肚子破了那麽大的口子,也不知道裡面有沒有少什麽東西,艱難地養著才活下來,如今還這樣不愛惜自己。
“我們……還名分未定。”青年解釋得艱難。
美人對俗世規例一無所知,青年不願讓他就這樣稀裡糊塗跟了自己。這是他心愛的人,要三書六禮,測神意,議小禮,安床享先,拜了堂飲過賀郎酒,才算定下終身。
“養你的話,還需要一個名分嗎?”美人頭回聽到這樣的說辭,睜圓了一雙眼,滿心的疑惑。
他從前養小獸時,都是準備了籠子,鋪些氈草,用小竹筒盛了食物和清水擱著,便足夠了。從不知還要什麽名分。原來自己從前,竟是苛待了它們麽?
怪不得自己養了那麽多,總也養不長久。
“我家鄉那裡的習俗,但凡是要養什麽,都要給人家一個名分。”青年硬著頭皮,信口說道,“譬如養狸奴,便要給那狸奴的家人備上一份禮,有做的妥帖的,還要給那狸奴的母親奉上一串魚,這樣才算是把狸奴聘過來,有了名分,才能光明正大地養著。”
美人聽得一愣一愣,半懂不懂的樣子,遲疑地開口問道,“那我是要也去捉上一串魚,奉給你的母親嗎?”
“你家住的遠嗎?我若是在這邊溪裡捉了,送去時會壞嗎?”
“還是等到了你家鄉再捉呢?”
美人想了想,還是覺得後者好些,又接著道,“那你家附近有池塘嗎?我可以在那裡捉,送到你母親手裡時定然還是新鮮的。”
“池塘最好不要太深,”美人咬了咬下唇,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我不是很識水性。”
青年萬萬沒想到自己胡謅的典故被這般類比,簡直有些哭笑不得,忙止住了美人的話頭,“不必,狸奴愛吃魚,才須這樣,我們是不用的。”
他伸出手去,握住美人的手掌,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你我之間若要有名分,無需送魚,也無需備禮。你只要同我回家去,見一見我爹娘,我們穿了婚服,拜叩過天地,你答允同我一輩子在一處,這便是定下了名分。”
“定下名分之後,你想做什麽,我都從你。”
“這買賣當真劃算,你要不要做?”
第5章
日子慢悠悠地過著,青年身上的傷徹底愈合的那日,山中落了冬日裡的第一場雪。
這是美人往常最盼著的時候。
山經年累月是光禿的,入目都是鐵灰、鏽紅的山岩,被風沙侵蝕了表面,粗糙地大剌剌地裸露著,了無生氣,讓人瞧著就生不出半點歡喜。
下了雪就不同了,雪是細碎的,乾淨的,漫山遍野鋪散開了,遮在裸岩上白絨絨的一層,像是天上的雲落了下來。
於是整座山頭都添了幾分可愛。
晨起時美人原本在榻上鬧覺,自己不願起,也拉著青年不許他起身。手臂纏在人脖頸上還嫌不夠,乾脆伸出一雙長腿去,勾在青年腿上,扭股糖似地絞在一起,渾似耍賴的頑童。
相處日子久了,美人漸漸察覺出來,青年在心裡頗有一份自己的量度。隔著衣裳時隨便他怎樣鬧都無妨,頂多是臉紅一會,推攔不過就由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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