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轉瞬即逝, 最後一整個地暗下去, 恢復了畫作原本少女棕色的眼睛。
埃米特從那情緒中回過神,後退了幾步。又深吸了一口氣, 再次吹了聲哨。
似乎是剛才那一聲吹奏的氣流損壞了哨子中的結構, 他沒能吹出來什麽聲,什麽事也都沒有發生。那雙眼睛中只有畫作少女的狡黠靈動,剛才那樣深沉的情緒仿佛只是他的錯覺。
可埃米特知道那不是錯覺……對此, 他心裡也有了一個猜測。
第八章 的司星者並不引人注意, 他的衰弱與消失也應是如此。
最先出現問題的不是其他任何,而是其座下混亂且失控的窺伺之人。漫無目的增長的教眾,被人所利用, 吞噬與被吞噬的教團。只是他的離開隱藏在了其數量眾多且充斥著各種雜亂的教團後,連司星者的消亡都被隱藏了下來。
埃米特說不清楚什麽想法。他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哨子,好像一個靜默的哀悼。
而在他樓上,剛剛與堂妹分開的格蘭登關上了門, 在門前也停了許久。‘
他想了許多事情, 包括第十二章 的教主、那場初遇、伊拉拉給他的一些儀式還有他們返程之前同伊拉拉的對話。他心裡逐漸有一個想法成型。
格蘭登作為一個新大陸的有錢人, 不會有人在意他貧苦的過往。錢權名譽觸手可得, 想要弄出什麽教團更是輕而易舉。曾經對他而言較難接觸到的天之上的事物也已向他打開大門,他半隻腳踏入其中,只差一個契機。
可他心裡卻總有一種衝動,這種衝動往日驅使著他去追逐金錢,追逐一些物質世界裡人們賴以生存的東西。這一次它則驅使著他想要去嘗試某些截然相反的事物,一些讓他脫離物質的事物。
靜默良久後,他扶著樓梯緩緩向下走去,琢磨著是也去看點什麽書還是再嘗試同埃米特談一談。
和埃米特說的那些話一半真一半假。他確實有考慮過作為埃米特教徒的事情,他無法信仰對方,可他們是夥伴,也因此願意去做出某些弊大於利的舉動。
別的不說,光是在安多哈爾的人脈就足以讓埃米特動搖。
可他也能感覺到埃米特對此有種抗拒,對方不喜歡自己提及這些,就好像曾經有人對埃米特提出過類似,最後背叛了對方一樣。
格蘭登琢磨著,也權衡利弊著。
很快,他的平衡被男仆匆匆上樓傳來的一句消息打斷了。
“伊拉拉祭司死去了。”男仆臉上沒有表情,可眼裡卻有種異樣的歡喜,“部落裡的人傳來的消息,說是您走之後沒多久就死了。”
格蘭登心裡一突,他盯著男仆眼睛追問道:“怎麽死的?”
“一根樹枝,從她的背後穿過了心臟。”男仆松了口氣,又解釋道,“她早該死去了,誰都怕她,她帶來的恐懼比治愈要多得多。她是那些愚昧的倀鬼。”
格蘭登知曉他們是同一個部族的人,裡面有不少、特別是外出務工的青年們,對於祭司總是有些許不屑,而恐懼則暗藏於這些不屑之中。
他沉吟片刻問道:“這樣的死是正常的嗎?”
“當然。”男仆理所當然地說道,“殺死她的就將成為下一任祭司,或許您再次前去就能看到新任祭司了。”
格蘭登點了點頭,揮手讓男仆先行退下。
他在樓梯上上去又下來,最終下定了決心,回到了三樓的書房。
很早以前他就是在這裡得成功舉行了一個儀式,進而得到了某些啟示。這個啟示直至今日還在為他帶來影響,也可以預見地將要繼續影響下去。
這次再回到書房,他決定再次舉行那個儀式。
格蘭登摔碎了一面鏡子,對著四分五裂又有著小小的他的倒影,叩請另一界的存在。
這些大大小小的他在霧與水汽之中逐漸融為一體,略帶鐵鏽味的紅色斑點遺留在邊緣的碎末上,最後共同組成了倒影的模樣。
那是一個頭髮略微卷曲,長度剛好到下巴的人。他模樣俊俏,嘴角總是上揚,可眼睛卻沒有神,在看他,又好像從不看他。
“我回應你。”一陣陣的波動說道,“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了,這次你想請求我什麽?”
格蘭登對著人形沉默了一會,他的眼神忍不住總是看向對方的下巴和嘴角,安靜了片刻後他才說道:“你和之前不一樣。”
深藍的眼瞳微眯,對方笑起來:“我不能模仿你們嗎?”
“想要成為人類或許不會是好事。”格蘭登說道,他忽然又收了那不敬的語氣,低下頭深深地伏倒在碎片上,“我想再得到一個啟示,我應該以怎樣的方式前往天之上?”
倒影安靜了下來,片刻後,他留下一句:“你收集的書裡可不少。”而後便消失在了格蘭登面前。
待幻影消失之後,格蘭登才緩緩抬起了頭。他看著地面上的碎片,溢出的血液順著他睫毛低落在地上,就像紅色的水銀團在羊絨毯上,還未完全滲透下去。
他忽然勾起了嘴角,仿佛窺見了天之上極大的秘密一般將余下的碎片一片一片地收集了起來。
他止不住笑,聲音先開始很小,接著越來越大,最後笑到樓下的埃米特也能聽到樓上的異動。
埃米特抬頭看了眼天花板,並沒有出去。
“你認為這個提議怎麽樣?”接著他對面的人又隔著鏡子問他,“只要你陪我玩一場有趣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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