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見,他的氣質越發平和下來。早聽說他得了病,身體越發不靈便,比之當初的威嚴,如今看起來要溫和很多,鬢角生出絲絲白發,就像一個平和的長輩。
然而他的目光卻仍然銳利,投射在他人身上,就像能夠不動聲色穿透一切偽裝,讓人脊背生寒。
“我知道的。”虞又似乎猶猶豫豫下定了決心,小聲說:“您是讓我……離開主人的。”
他的直言讓謝從安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溫聲道:
“哦?你怎麽會這麽想呢?”
這回虞又答得很快:“因為大家都覺得我配不上主人。”
“什麽人會這麽說呢?”
“……大家……都這麽說。”
謝從安頷首:“因為大家都這麽說,你認為就是事實麽?我現在,想問的,是你自己的想法。”
他平攤掌心,一旁的喬伊斯遞給他拐一個綴著明珠的檀木盒子:
“誠實的好孩子有獎勵哦。”
“……”
這語氣讓虞又起了三層雞皮疙瘩。
他無法準確猜到謝從安的意圖,但想來,對方如果在下一盤大棋,就算真的認出了他,也不會輕而易舉殺死他。
索裡恩已經發來通訊,沒多久將會到達塔米洛,協助尋找緋玉。他要想脫身,等待時機成熟也不遲。
於是,他果斷地收起手心蓄勢待發的暗器,撩開衣袍單膝跪下:“雖然我做過錯事,您未必會信任我,但少將收留我,教導我,給予我從未有過的尊重,我真心效忠於少將,願意為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番言語雖不響亮,道來卻異常認真。虞又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說謊話了。
謝從安搖頭,拄著拐杖,緩緩走到他身邊:“梵星那孩子喜歡你。我見你也有眼緣,無意拆散你們。只是,有些事情,我必須親自訓誡。”
“你——”他的拐杖輕輕往地上一杵,聲響不大,含義卻重:“為什麽要說謊?”
“……”虞又微微一愣:“我……”
“我知道緋玉不是你偷的。”謝從安道,“事實上,從來不存在緋玉失竊一說。因為,它一直在梵星身上。”
謝從安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說出的話語是多麽炸裂,他輕描淡寫地述說起來:
“十年前,梵星與一個叫做虞又的alpha相戀,甚至想要因他而判出謝家。後來他承認了錯誤,自己回來了。然而,他已經失去了一隻眼睛,實力大打折扣,又怎麽能繼承謝家?”
虞又不言,柔軟發絲垂下,遮住了他晦暗的眸光。
“為了讓他恢復從前的實力,我拿來緋玉,植入他的眼球,充當了他的眼睛。不過,讓我意外的是,他當時還想要和那個叛逃的alpha在一起。不得已,我對他動用了家法。”
——所以,謝梵星身上那麽多傷痕,有一部分是拜他所賜?
虞又五指收緊,指甲已經深深陷入掌心,刻下深刻的血痕。
他多想現在就殺了謝從安。
謝從安還在自顧自說著:
“經歷了這樣的事,梵星本來應該對那個星盜死心。但就在五年前,我發現了他身上出現的一點變化。”
虞又拚命克制著自己抬起頭質問的衝動。
“這要提到一件事。”謝從安眯起眼睛,眼中放空,這是一個在回憶的姿態,“幾十年前,我與我的妻子結婚,作為聘禮,我將緋玉留下的一塊子石送給了她。那子石是粉色的,象征著愛情,我本想這石頭能夠保她平安。但後來,石頭失蹤了。再後來,梵星拿回了石頭,卻將它送給了自己的戀人。”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不用繼續下去,虞又甚至隱隱猜到了後續。
對於這塊子石,他是最有發言權的。因為五年前,他將那塊石頭弄丟在了戰場上,自己受了重傷,廢了一隻手,清醒後拖著病體去尋找,卻怎麽也找不到。
難道……和謝梵星有關系?
然而說到這裡,謝從安卻頓了下來,目光在虞又身上轉了一圈:“說起來,雖然我願意信任你,但著實有些不放心啊。”
他將手中的盒子遞過去,語氣帶著淡淡的笑意:“來,接下它。”
虞又默默接了過去。
謝從安像教小孩子,耐心十足道:“打開它。”
虞又抿了抿唇,“啪嗒”打開盒子,露出裡面一顆綠色的膠囊。
“吃了它,我會讓你留在謝家。”
虞又閉了閉眼,隨即拿起膠囊,毫不猶豫地就要吞下——
“住手!”
門被猛然推開,謝梵星如同一個影子般闖了進來,一陣風過後,虞又手上的木盒不翼而飛。
謝從安語氣冷了下來,不悅道:“謝梵星,我沒有教過你敲門的規矩?”
謝梵星利落地跪在虞又身邊:“對不起,父親。我想,這藥並不能用在0346身上。”
“我訓誡奴隸,你有什麽資格來插嘴?我看你今天是格外不懂規矩。”
“父親——”
一隻手驀地覆蓋在謝梵星手背上,掌心溫熱的溫度讓他焦急跳動的心臟逐漸平複下來。
“主人我沒事的。”虞又對他露出一笑,隨後眼疾手快地將膠囊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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