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加最無法忘卻的深刻的記憶就是在每一次痛苦之後,他躺在冰冷的床上醒來的第一眼,就是“先生”那令人厭惡的嘴臉。
像是他無法擺脫的噩夢,一遍又一遍地入侵,即便他後來恢復了正常了的生活,這段回憶仍舊無法被掩埋,成為了他永遠都揮不去的陰影。
一開始,“先生”對他的態度和對待實驗室其他人的態度並沒有什麽分別,他的眼神冰冷,看待葉加的時候就像看待實驗室裡的任何一件器械,完全沒有將他當人看。
後來和葉加一起接受實驗的人,都因為承受不住而慢慢地死去了,以至於到了最後,只剩下了葉加一個人。
無論先生怎麽折磨他,他總是能活下來。
這時候,“先生”看他的眼神逐漸變了。
他以前只是將葉加看成一個死物——這倒也不算錯,因為經歷過實驗的人幾乎都死了沒有活下來的。
“先生”那雙冰冷的眼睛逐漸開始帶上了葉加看不懂的東西。
起初葉加以為是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做了那麽多實驗,還沒有死的實驗題,所以自然的對他有所關注和另眼相看。
但時間長了,葉加每次看到他看自己的眼神的時候,總會不寒而栗。
他還是沒有將葉加當成一個人去看待,一定要說的話……
從前的葉加對於他來說就是實驗室裡的一台機器,甚至連機器都不如,可能只是一個量杯甚至是一個滴管。
但是漸漸的,他溫度為負的眼神開始升溫,變得慢慢火熱起來。
他的眼睛總是黏在葉加的身上,就算是再不敏感的人都會發現他看葉加的眼神和看實驗室裡其他人、他的手下的眼神,都是不一樣的。
葉加不會傻到、天真到以為,自己在他的眼中就真的是不一樣的了。
他看待自己就像是在看待一件獨一無二的藏品,一個從未發掘過的藝術珍品!
也許這樣的形容放在普通人對另一個人身上是最高的讚美和最寵溺的表達。
可是放到葉加身上,他再清楚不過了——
他和其他不被“先生”看重的人沒有本質區別。
量杯又如何?藝術品又如何,說到底都是沒有任何生命力的物品,反正都不是人。
他們全都是“先生”的所有物罷了。
曾經還有愚蠢的實驗體,嫉妒葉加被他另眼相待,還試圖下黑手坑害葉加,葉加覺得又悲哀又可笑。
他根本沒有等他出手,“先生”現已經帶著那個人的屍體已放到了他的面前。
葉加已經不記得自己當時是什麽反應了。
他唯一記得的就是先生的那隻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頂,他的聲音是許多人都未曾聽過的溫柔和繾綣。
他想是真正地疼愛一個稚嫩的孩子一樣,對葉加加衣關心和愛護。
他說:“有我在這裡,沒有人敢欺負你。”
葉加冷冷地看著他。
他對葉加的眼神視而不見,甚至不顧葉加的反抗,在他的額頭輕輕地落下一個吻。
他的聲音裡一點也聽不出來有生氣的意思,甚至還帶著淺淡的笑意,似是喟歎:“果然,你不喜歡我這樣。”
葉加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忍住了,他差點就想大喊。
當然了,他當然不喜歡,會有人喜歡一具屍體嗎?
“那下次我就不直接殺了他了。我把他帶到你的面前來,讓你親眼看著他是怎麽死的,讓你消消氣。”葉加在抬起頭的時候,“先生”的眼神裡已經沒有了溫度。
“只有看到人是怎麽死的,你才會懂我對你的愛護。”他的音調和語速都沒有變,葉加卻遍體生寒。
他在威脅他。
因為他這次的表現沒有達到他想要的效果,所以“先生”在警告他。
他僵硬著身體做不出任何反應,他想要反抗,想要憤怒,但事實上,他做不出任何舉動。
因為他知道,面前的人不會對他的任何行為產生動搖,他只會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告訴葉加。
他懂葉加,他什麽都明白,他會做到令葉加滿意為止。
葉加寧願“先生”發火、動怒、生氣,他甚至希望他用手抓住他的脖子,放狠話要殺了他。
可這個人不會。
他像是永遠不會生氣,永遠都為葉加著想,滿足他的“願望”,最終將他拽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葉加就像溺水的人,他憤怒、他反抗,那些水不僅不會離開他的口鼻,反而會溫柔地奪去他的呼吸,將他拖入黑暗的河底。
“先生”一直就是這樣的人。
然後下一次再發生類似的事情,果然,“先生”就帶著活生生的人到了他的面前,然後在那人痛苦的哀嚎中,一點點地在葉加面前奪走了他的性命。
葉加很久沒有再做到有關於他的噩夢了,他以為自己已經有一點遺忘那些恐怖的回憶,然而當他的臉出現在他的面前的時候。
他知道,什麽都沒有改變。
只是一秒鍾,他便手腳冰涼,完全失去了自主思考的能力,巨大的恐慌席卷而來,他一秒落水,整個人都開始發抖。
“葉加!葉加!”旁邊其他人的聲音傳來,最後是尤司猛的拉過了葉加。
葉加的視線來到了尤司的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的眼眶裡已經流下了淚水,視線裡的尤司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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