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他殺了這樣多的人,斂了這樣多的財,他要我的命也就罷了,從始至終,我從未奢望落得一個好下場,可他居然連自己的妻兒都不放過……”
他已經什麽都沒了。
同愛人反目成仇,被主上過河拆橋,現在就連唯一在乎的姐姐和侄子的性命也岌岌可危。
“我都認命了,我都認命了……還想怎樣,究竟還想讓我怎樣,難道真要逼死我不成!”
季懷真怒急攻心,任憑三喜如何叫喊,他都置若罔聞,忽得胸口一陣悶痛,腥甜之味翻湧上來,毫不設防地一張嘴,竟是一口淤血吐出來。
三喜嚇得臉色慘白,還從未見過季懷真如此失意之態。
就在這時,腳邊傳來一兩聲嗚咽,季懷真偏頭看去,見一個軟軟的東西趴在自己腳邊,那聲狗叫便是這東西發出來的。
原來是弱弱的崽子。
它不在燕遲帳中待著,竟是聞著氣味尋了過來,費力攀著季懷真的褲腿。三喜大吃一驚,方才竟是沒看見它,慌忙拿手去趕。
“這是誰家的狗,竟這般沒有眼色!去,去!”
每當被揮開,這小畜生就又爬過來,認準了季懷真,跟他的主人一樣固執,死心眼。
帳外一陣腳步聲。
季懷真猛地抬頭,眼中殺意畢現。
只見燕遲走進來,漠然道:“你看見我的狼了嗎?”
三喜一聽是狼不是狗,嚇得立刻撒手,還記著方才那一刀之仇,瞪著燕遲這不速之客,嘴裡嘀咕道:“原來是你養的畜生,我看根本就是你自己將它偷偷放出,又趕到這邊,想偷聽我主仆二人說話。”
燕遲神情立刻不自在起來,竟真被三喜一語言中似的。
他的視線落在季懷真臉上,見他似是吐過血,猛然面色一變,上前扶著季懷真,厲聲道:“你怎麽了?”
燕遲拿不準季懷真是舊疾複發,還是眼前這個三喜對他做了什麽,那要殺人般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往他身上一落,隻叫三喜有苦說不出。
三喜頭一扭,朝季懷真委屈告狀道:“大人……”
燕遲也惱了, 將季懷真一看。
然而一看燕遲這張臉,季懷真就想起三喜稟報之事,只怕議和議親都是虛與委蛇的借口,借題發揮,與韃靼分一杯羹,攻佔大齊才是真。
看來今日開拔的三萬大軍,也是要到恭州去。
他將燕遲一看,眼中盡是防備漠然,問道:“你偷聽我們說話?”
燕遲冷冷道:“我若真想聽,自可學你的手段將這人一番嚴刑拷打,有人在汾州頂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臉要你的命,我還不能……罷了,我出去就是。”
一番話雖擲地有聲,真心實意,但燕遲到底臉皮尚薄,見此三喜非汾州的三喜,隻彎腰將狼崽一抱,悶不吭聲出帳。
季懷真默不作聲地盯著他離開的背影。
一旁站著的三喜,眼睛滴溜溜一轉,已從這隻言片語中聽出二人情非泛泛,且看自家大人這非同尋常的反應,這俊俏小郎君雖可惡,但又不似先前那些庸脂俗粉,當即賊頭賊腦地問道:“大人,這人是誰?”
“他可不是一般人,乃是夷戎七皇子。”
三喜面色一凜,跟著季懷真耀武揚威慣了。主人得勢,狗就叫得響。他這條見人便吠的狗沒想到今日咬了不該咬的人,對方來頭竟這樣大,登時叫苦道:“完了,竟還是個皇子。”
話音一落,季懷真突然一愣,看向三喜:“你說什麽?”
三喜哭道:“完了。”
“不是這句!”
季懷真神情詭譎,似茅塞頓開,又似失魂落魄,臉上神情好不精彩。
三喜小心翼翼道:“竟還是個皇子……”
季懷真又低聲重複:“他是夷戎七皇子。”
見他若有所思,三喜知他在想法子解決眼前危機,不敢打擾。一陣詭異平靜後,季懷真突然啼笑皆非地一搖頭,又低低笑了兩聲。
“誰說我沒有辦法反敗為勝……”
三喜一怔,大氣不敢出,怯生生地瞧著反常的季懷真。
聽這話的意思,明明是喜事一樁,可三喜瞧著他家大人,怎麽一副要活生生把心頭肉給刨出去的樣子?
第60章
只見季懷真從懷中掏出一張小像,以指頭蘸著嘴角的血,在季晚俠的衣服上畫上幾筆,吩咐道:“我會想辦法送你出敕勒川,等你回京後,讓白雪號令銷金台,立刻將上京有名有姓的商賈全部圈禁起來,不許他們出京。”
自古都城繁華難與商賈走卒分開,若這些人也跟著一起即刻遷往臨安,那上京自此便沒落了。
三喜為難道:“大人您有所不知,銷金台明面上的人已經被監控起來,尚未暴露的人實在有限,不少人被白雪大人派去暗中保護皇后娘娘。且白雪大人說,您在汾州時就遭人背叛,汶陽的今宵客棧已暴露,她懷疑我們的人中有奸細,回到上京後雖未發作打草驚蛇,可卻暗自斬斷不少可疑聯絡點,否則怎輪得到小的來敕勒川找您?”
季懷真一想,又問道:“你來的路上,可有人阻攔?”
三喜搖頭。
片刻後,季懷真冷笑一聲:“我明白了,他既想利用我,我便也利用他。”
三喜依然不解,季懷真卻無心解釋,隻道:“上京人手不夠,就讓白雪從恭州調,我不管她用什麽手段,趁著遷都一事還未落實,上京的人還未聽到風聲,無論如何也不許商賈離京,聽明白了?叫她放心做,絕不會有人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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