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人久等!貧道已命人備好……”曾道長推門進來,見這房中似是氣氛不同,拿不準是否要繼續說下去。季懷真一看這道士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同燕遲,在心中斷定這姓曾的怕是早已沾染道家淫邪戒律,不是什麽正經人,輕咳一聲,正經道:“不急,還有一事困擾在下已久,不知道長是否願為在下答疑解惑,指點一二。”
曾道長示意他但說無妨。
“道長可曾認識張真人?”
對方供認不諱,直言與對方同出一派,若真按照輩分來看,他還要喊張真人一句小師叔。
季懷真心下了然,切入正題道:“想必道長也知道,當今陛下早已皈依我道教三門,膝下已有三位皇子,大殿下三殿下早已出宮建府,只有四皇子尚且年幼養在皇后身邊。”
“人人都知四皇子體弱多病……”季懷真的話沒有明著說,燕遲和曾道長卻都聽懂了。這個繼後之子,擁有季家血脈的孩子,並不被人看好。
更重要的是,季晚俠的兒子不受寵,不是因為他年幼體弱,更不是因為季家樹大招風。
而是阿全長得不像皇帝。
“只是前陣子上京刮了陣風,說四皇子面向不凡,乃是李耳托生。若是平時也就罷了,如今外有夷戎韃靼虎視眈眈,內有奸佞作祟,外加陛下尚未定儲,這個時候再出這樣的流言蜚語,只怕只會令朝中局勢更加動蕩。”
季懷真罵自己罵得面不改色。
“還請道長指點一二,若四皇子真是命中注定之人,在下也好早做打算,屆時必不會忘記道長提點之恩。”
那曾道長哈哈一笑,又大言不慚地跟季懷真吹上,說了一大堆聽也聽不懂的詞,上到天象下到地理,還當他是陸拾遺,連老陸家的祖墳位置都提了一嘴,絲毫不掩蓋他就是那個算出天象的奇人異士。
最後結論就是,季懷真那個吃啥啥不剩,學啥啥不會的倒霉外甥阿全,有帝王之相。
倒不是季懷真看不起自己外甥,而是季晚俠生阿全的時候早產,阿全一歲大的時候又發熱不退,鬼門關外走了一遭,阿全長到四歲,腦子確實不怎麽靈光。
他要能當皇帝,大齊才是真要玩完。
燕遲在後頭無聊地站著,拿腳尖去蹭季懷真的衣擺撒嬌。季懷真看他一眼,燕遲就臉色一紅,二人開始明目張膽地調情。
臨走時又碰到那鬼鬼祟祟的路小佳,正躲在樹後頭,拿著掃帚假裝掃地。
季懷真故意問道:“那位小道長是誰?”
他一個“小”字咬字清晰,就跟調戲燕遲時喊他小燕郎君一般,曾道長聽得臉色一變,慌忙遮掩道:“哦,他?他叫路小佳,只是外門弟子罷了。這人父母雙亡又沒甚拿得出手的生計,留他在這裡,給口飯吃。”
季懷真並不戳破,告辭離去。
甫一上車,季懷真就閉目養神起來,反覆思索著路小佳那奇葩的話,不知為何,這人看起來瘋瘋癲癲,說出的話卻是大有深意。
不等他發話,燕遲已自覺湊過來給季懷真靠著,調整為他最喜歡的姿勢,略一沉吟,突然開口問道。
“你很在意誰當太子?”
“嗯?為什麽這麽問?”季懷真面上不顯,在燕遲問出這話的一瞬間已本能警惕起來。
“我講不清楚,也可能是先入為主了,那裡正總是說大齊官場如何危機四伏,季家和陸家又是如何水火不容,是不是你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才會聽信天相的說法。聽今日那姓曾的話,四皇子分明年紀還小,前頭又還有兩個有本事的哥哥,你又為何這樣緊張。”
“不然等我陪你辦完正事,你跟我回汶陽好不好?”
這話說得不自量力,把季懷真都給聽笑了。
季懷真在他懷裡睜眼一看,見燕遲正憂心忡忡地看著他。那些許憐惜、懊惱、關切、維護將燕遲本就好看的眼睛再添光彩。
那是他在季晚俠眼中,才會看到的眼神,只有他的姐姐會這樣在意他。
想起這眼神原本是屬於陸拾遺的,他突然嫉妒得不行,破壞欲油然而生。
他想狠狠嘲諷唾棄燕遲兩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麽東西,整天就會說大話癡心妄想,可看著這樣一雙眼睛,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了。
片刻後,季懷真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耐心語氣解釋道:“若是平時, 是不礙事的,隻當個笑話聽聽就罷,可這個關頭,牽一發而動全身,本就局勢不穩,我得查清楚散播謠言的人究竟是什麽意圖,才可化解風波。”
他神情凝重起來,不是他糊弄燕遲,而是這事不解決,阿全恐有性命之憂。
待回到下榻之處,季懷真依舊打發燕遲回房,白雪早已先行一步,等在隔壁客房。
季懷真遲遲不語,回憶著今日種種,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展開副地圖,指尖一次點過上京、汾州、最後停在選擇的新都城臨安。
白雪插話道:“大人,可要屬下查一查路小佳?”
“要查,除此之外,通知銷金台,一定要把那個姓張的道士盯緊了,”季懷真面色嚴肅,“他也要查,從他師門,親朋好友,這幾年接觸過誰,在上京一切大小事宜,樁樁件件我都要知道。”
白雪一怔:“大人不放心他?張真人可是大人親自找的人,這些年一直為咱們盡心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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