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之人劍眉星目,即使半張臉都被遮住,卻依舊藏不住其俊美面貌,只是那本該堅定的雙眼中卻露出一絲罕見的痛苦掙扎。
蘇合臨終話語又在耳邊回蕩——只有先有了權利,才能以手中權利換取想要的。
拓跋燕遲雙眼緊緊一閉,再睜開時,眼中已僅剩漠然神情。
他抬腳步入夜色,路過阿全屋旁時,見裡頭熄了燈,他沒進去打擾,反而意味不明,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兩條灰狼悄聲穩步跟在他身後,一人二狼,往瀛禾府邸的方向去了。
第122章
冷風烈烈,裹挾著肅殺之氣,吹遍這間宅院的大小角落。
這處宅子原先的主人原本是大齊某位大人的府邸,兩年前跟著匆匆搬去臨安,此處便成了一座廢宅。眼下那位大人生死不明,不知是死在韃子的刀下,還是死在了兩年間的權利傾軋中,這間府邸便給瀛禾佔了去。
瀛禾以皇宮未修繕為由,將大齊的武昭帝也關押在了此處。
這間宅子在今夜似乎格外不同,陰風陣陣,帶著一兩聲莫名呼嘯,預示著有大事要發生。
只見暗處的長廊盡頭正站著兩人,站在前頭的那個一身白衣,臉頰處一道再治不好的箭疤,他熄了手中燈籠,沉聲道:“我是找借口溜出的,不可在此久留,這東西你收好,裡面的人都是我的暗樁,若你身邊無可信可用之人,盡管去找他們,雖已有兩年未啟用過,但他們不效忠我,隻效忠大齊,你可以太子李全的名義調動這些人。”
在他身後,站著一身穿黑衣之人,正是季懷真。
他將陸拾遺遞來的紙條收進袖中,突然道:“你說我們今日謀劃的這一切,瀛禾到底知不知道。”
陸拾遺沉默不語。
季懷真又一笑:“你可還記得臨安未破之前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你說我不可能什麽都得到。從前我不信,現在我信了。你比我早到上京,上京這些日子有何變化,你要比我看得清楚。”
“從前不知是誰對我言之鑿鑿大義凜然,為了說服我當一枚棄子,說他陸拾遺效忠的從來不是坐在龍椅上的人,若是明君,當狗又如何。怎麽如今龍椅要換夷戎人坐,你又不願意給他當狗了?難道這皇帝之位,瀛禾做不好,李峁那外強中乾的草包就做得來?”
季懷真看向他的眼神中略帶嘲弄,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那匕首由精鋼打造,刀柄上鑲嵌著半個拇指那樣大的極品綠松石。
“你也有今日這般難以抉擇的時候,真是痛快。不過若真下定決心,最好再狠些,只是囚瀛禾,又怎能保證他不會卷土重來?陸拾遺,你也不可能什麽都得到。”
陸拾遺盯著那匕首久久不語,終於要抬手接過時,季懷真忽的把手收回,叫他抓了個空。
“仔細著用,這東西我藏了兩年,寶貝的很,算我半個定情信物,”季懷真皮笑肉不笑,嘴角勾著,眼中卻毫無笑意,“還有些話,需得提前跟你說清楚,你活膩了,我沒有。你這樣做是為了大齊,我這樣做,可是為了我的外甥,我的燕子,無論這天下是姓拓跋還是姓李,都與我無關,我只要我在乎的人活著,為了這兩個人,我瘋起來可是什麽都會做,你最好不要太倚仗我來成事。”
說罷,才將匕首遞上。
“我要的第二樣東西呢?”
季懷真又掏出兩個藥瓶:“吃下去後不到半柱香就會昏迷,瓶塞為紅的是解藥,提前服下就可解。我會按照約定好的,在你標記的地方接應你,若你遲遲不來,又或者是被瀛禾發現了,那我可要明哲保身了。”
陸拾遺接過,掏出火折子重新燃起燈籠,提著轉身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季懷真心中一陣五味雜陳,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二指置於唇邊吹響,過不一會兒,聽得沙沙作響,四五名黑衣人悄無聲息地現身於他身邊。
季懷真對他們低聲吩咐著些什麽, 一瞬過後,又各自散去,匿於黑夜中。隨後,季懷真也離開了。
誰也沒有注意到房簷上還蹲著一人兩狼,一根箭矢在他五指的縫隙中順暢無比地轉動著,先從左到右,在從右到左,昭示著這人內心的遊移不定。拓跋燕遲見他們往南北不同的方向去了,略一遲疑,先往南跟去。
他在房簷上輕巧飛躍、奔跑,一路躲避巡邏之人,跟著來到一處偏僻宅院內。
此處不知關押著何人,門口守衛重重,燕遲只看了一眼,便從後窗翻了進去。裡頭漆黑一片,一盞燈也未點,不知是什麽人在怪笑,口中喃喃囈語著:“都是畜生……一個倚仗軍功肖想皇位,一個乾出有悖人倫之事,都是畜生……都是畜生,都該被韃子打死……被夷戎打死,連帶著那個小畜生一起,都該死……”
燕遲循聲而去。
黑暗中,有什麽東西閃過亮光,衝著燕遲去了。
一陣風直衝燕遲面門,來勢洶洶凌厲無比,見燕遲後仰著躲過,一擊不成,又立刻欺身上前,去掃燕遲的下盤。誰知燕遲早有準備,貼著地一滾,繞到那人背後去。
來人顯然功夫極好,迅速轉身擋下燕遲一招,以肩膀撞來。
這熟悉的招式打法叫燕遲一愣,低聲道:“烏蘭?”
“殿下?!”二人登時傻眼,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來的竟是對方。黑暗中,烏蘭弄亮火折子,與燕遲大眼瞪小眼,異口同聲道:“怎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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