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季懷真乖乖躺下,睡在燕遲身邊,可當他悄聲問燕遲那日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時,燕遲又避而不答,假裝睡著了,再追問,便是不鹹不淡地刺上季懷真一句:“都告訴你,讓你繼續算計我?”
季懷真本就理虧,被燕遲陰陽怪氣地頂上兩句也不敢反駁,如此便不再追問,隻好見機行事。只是有次聽見烏蘭與燕遲不知為何時爭吵,烏蘭極其不解,異常焦躁,質問燕遲:“為什麽要救他們,這些酒囊飯袋貪生怕死之人只會拖後腿,這根本就不在計劃中,你要如何將這麽多人平安帶出去?”
燕遲沉聲道:“上京那邊也需要他們。”
烏蘭冷聲問道:“上京?殿下,你不會要打著季懷真的名義去救吧。”
燕遲不再多說,突然往門口的方向看了眼。烏蘭順勢看來,見被他們發現,季懷真便若無其事地走了。
他將此事說給白雪聽,心中有一猜想,卻遲遲無法確認,隻問白雪:“兩萬親兵何在?”
“我聽大人的,當日為防止李峁發現打草驚蛇,不敢讓他們離臨安太近,隻屬下一人來了,若我們得機會可出皇宮,大概兩三個時辰的腳程便可與他們匯合。”
季懷真把頭一點,沉聲道:“知道了。”
二人分開,各自前去謀劃安排。
阿蘇爾設宴的日子轉眼就到,此次請來的大部分是齊人官員,韃靼武將隻來了五六人作陪,卻各個是阿蘇爾的心腹,礙於燕遲,這次沒有邀請哥達。前殿被季懷真布置好,空出許多地方來,待齊人官員一入座,那殿門便驟然關閉,眾人嚇了一跳,以為阿蘇爾要將他們圍剿在此,正膽戰心驚著,殿內又暗了下來,原是熄了半數照明用的蠟燭。
用於就寢的後殿此時卻傳來器樂奏響之聲,一群侍女婀娜著出來,捧著金盤、金碗一一放在齊人官員前頭的桌案上,又帶著一陣香風款款退回後殿,再出來時,各個手中都捧著樣樂器。
不等阿蘇爾開口,季懷真便裝模作樣,主動替他挨個遊說起來。
阿蘇爾看得哈哈大笑起來,隨手摟住一個,從對方嘴裡接酒喝,還嫌不夠似的,又將一旁領頭的侍女推到燕遲懷中去,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侍女被推得撲了出去,扶住燕遲的胳膊堪堪站好。
胳膊驟然傳來一陣痛意,燕遲下意識低頭,四目相對間,那侍女悄悄抬頭,赫然是白雪!
燕遲不動聲色,將白雪放到一旁,抬頭間見阿蘇爾正看著自己,他笑了笑,問道:“殿下遊說齊人,要問出他們皇帝的下落,要他們死心塌地歸順於你,我又不是齊人,也不知武昭帝去向,殿下何必非要帶上我。”
阿蘇爾一笑,拾了根筷子,沾著酒水挨個點過去。
他臉上帶著朦朧醉意,眼睛卻清明的很,往燕遲身邊一坐,與他勾肩搭背:“你看這群人,貪生怕死,聲色犬馬。只要給點好處,稍微恐嚇一下,還不都是各個老實。這樣的人,要我說殺了才好,但還不能一口氣殺光,還須得留著一個二個。”
“就好比那季懷真……”阿蘇爾的視線落在季懷真身上,不知想起什麽,舔了舔嘴,帶著不加掩飾的鄙夷與不可明說的欲望,又朝燕遲繼續道,“此人當真可惡,兩面三刀背信棄義,但關鍵時刻又派了大用處,有眼色,識時務。我隻給了他一點甜頭,他就立刻將探聽到的消息告訴我,隻為著救他長姐。這樣的人,哪裡值得你費心勞神,難道就因為他跟你發妻長了張一模一樣的臉?”
燕遲滿臉漠然,喝了口酒,平靜道:“不過是看得順眼,打發時間罷了,他是如何說我的事情的?”
“他說你與瀛禾陣前不合,還記恨他設計將你留在此處,失去入主上京,當上大可汗的機會。”
燕遲沒再吭聲。
阿蘇爾長歎一口氣:“我近年來也對你族內事務有所耳聞,要我說你們兄弟幾人中,最沒資格當王的,就屬你那大哥。婢女之子,一無權,二無勢,更不得你父王寵愛,怎麽如今就和你與獒雲平起平坐了。若不是他設計將你留在此處,我看此刻入主上京的該是你或者獒雲才對。”
燕遲別有深意地將他一看,那目光直叫人無處遁形。
只聽他沉聲道:“我與大哥不睦,只是我與他之間的事情,我拎得清,不可能與你聯手去攻打自己的族人。即便獒雲與我和大哥鬥得你死我活,且與你們關系密切,但雙方一旦開戰,獒雲對你們可曾心慈手軟過?”
阿蘇爾一笑:“你們夷戎人雖然窩裡鬥,但一致對外的很,我知道獒雲這些年只是利用我們牽製你大哥罷了。你我不必聯手,我也不放心與你聯手,但我會放你走,放你回上京去,非但如此,若找到陸拾遺,我也給你送過去。”
燕遲久久不語,目光卻松動一瞬。阿蘇爾直截了當,將利益糾葛掰開揉碎了擺在這搖擺不定的拓跋燕遲面前,假裝成熟老辣的獵人,等著獵物咬鉤。
殊不知在他為發現了季懷真與燕遲的關系而沾沾自喜時,就落入了二人的圈套。
過了半晌,燕遲沉聲道:“你何時放我走?”
這細微的表情變化自然被阿蘇爾盡收眼底,他哈哈一笑,見燕遲一聽這兄弟二人的名字就方寸大亂,就知這事兒成了一半。一時間心情大好,不似以往警惕,面前酒杯空了一輪又一輪,酒意漸漸上頭,骨子裡愛淫邪那點癖好又見縫插針地冒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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