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蘭到底年紀小,又頭一次來上京,見什麽都新鮮,見什麽都想要,不一會兒就把燕遲身上的錢花光,再喊燕遲付帳時,燕遲一臉不自在,轉頭看向路小佳。
路小佳把口袋一翻,無所謂道:“你把我賣了吧,你看我值幾個錢。”
那攤販見烏蘭沒錢,當即奪回他手上的東西。
“沒錢還在這兒瞎晃悠!”
這人將烏蘭的手用力一握,烏蘭抬眼看他,繼而手收了回去。
就在這時,斜裡伸出隻手來,被那鮮豔大紅朝服襯得皮膚白淨,替烏蘭把錢給付了。
烏蘭一笑,順著那手的主人一看,立刻不笑了,冷哼一聲:“你將我們囚在府中這樣久,以為給點錢就能打發了?”
季懷真笑而不語,看著烏蘭劈手一搶,搶過他錢袋,一副要花光的架勢。
白雪給路小佳使了個眼色,叫他一番花言巧語將烏蘭騙走片刻。燕遲孤立無援,隻悶悶不樂地往攤位前一站,便給季懷真堵了個正著。
季懷真對著燕遲溫聲細語:“是我考慮不周了,你若想出去,同我說一聲便是,我叫三喜陪你。這兩天忙,顧不上你,你別生我氣。”
燕遲看他一眼:“沒生你氣,為什麽不讓我和烏蘭出去?”
“當然是怕你去見他。”季懷真一笑,拿起燕遲先前放下的東西把玩片刻,微微側頭,立刻有侍從上前為他掏錢,季懷真將那東西往燕遲懷中一放,淡淡道:“喜歡便買,到了我的地方,還能委屈你不成。”
那目光中盡是坦然。
他若找個借口哄騙隱瞞,燕遲倒還覺得正常,偏偏就這樣一字一句地說出來,反倒叫燕遲不知該如何是好,二人已許久不提到陸拾遺。
“可要去慧業館看看?”
燕遲將季懷真一瞪:“怎麽這個時候還要這樣問,你故意的?”
季懷真莞爾道:“這次是我陪著你去,那怎麽能一樣?你說,你與他還去過什麽地方,我非得再重新陪你走上一遍,叫你每每故地重遊之時,再想起的只能是我,而非他。”
這樣直白熱烈,又不講道理的一番話直叫燕遲無所適從。
季懷真今日格外有耐心,將燕遲的手一牽。
“跟我來。”
燕遲掙了兩下,沒掙開,倒是後頭烏蘭大喊大叫,叫季懷真規矩些。
季懷真回頭一笑,衝烏蘭道:“規矩?什麽是規矩,我與你家殿下一拜天地,二拜祖宗,既有夫妻之名,也有夫妻之實,你該跟著喊我一聲主上才是。你倒是說說看,到底誰沒規矩。”
此話一出,那些侍衛看燕遲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烏蘭如遭雷殛,懷裡吃的玩的咣當落地,滿腦子都是“夫妻之實”四個大字。
季懷真不再理他,轉頭對燕遲小聲道:“烏蘭不是跟著你大哥做事?蠢成這個樣子,瀛禾怎麽受得了他,瞧他這傻樣,總不會以為你還是個童男吧。”
他嗤笑一聲,低聲得意道:“瞧不起誰呢這是。”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燕遲更加羞惱,隻假裝沒看見烏蘭那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本還想再瞞你些日子,給你個驚喜,既然你都到東市來了,就正好給你看看。”季懷真避開眾人,牽著燕遲往一處僻靜地方走,來到一處未修建完善的住宅旁。
雖外部還在修繕,裡面卻置辦了不少物件。
燕遲抬頭一望,竟在裡面看到了一匹木馬搖車。
窺見燕遲眼中困惑,季懷真更加得意,煞有其事地解釋道:“我命人買下這處宅子翻修,應還要一段時日才能完工,屆時就把巧敏的妻兒接來此地。我想著她孤兒寡母,日子總不好過,若到上京來,我還能替你接應著些,如何?”
他邀功似的看著燕遲,眼中盡是狡黠,又迫不及待地拉著人往外跑,指著不遠處的一片荒地道:“這塊地也是我的,等忙完這陣子騰出手,我便派最好的工匠,最中間的位置給你娘蓋廟,西邊可開個馬場,南邊就蓋成房子,到時就把憑欄村的老老少少都接過來,想留在上京的便留在上京,喜歡汶陽不想走的,便讓他們留在汶陽,可好?”
他一句輕松的可好,一句漫不經心的如何,卻是解決燕遲心頭大患。
“殿下,我為你做了這樣多,你可還生我的氣?”季懷真一晃他的手,連帶著燕遲的心也給晃個不停。
這人半晌不吭聲,隻怔怔地看著季懷真,再一開口,聲音卻啞了。
“那我呢,你打算將我如何安置?”
季懷真滿口憑欄村,卻唯獨不提他和燕遲的以後。
燕遲一問完這話就後悔,明知得不到一個答案,卻還是眼巴巴地問出來,他在心裡罵自己傻,又將季懷真的手一松,獨自往外走。
季懷真卻追上來。
他笑得風度翩翩,被燕遲甩開也不惱,又再次有耐心地牽上燕遲的手,吊兒郎當道:“什麽叫我如何安置你?你是夷戎七皇子,又深得蘇合可汗的寵愛,你若想當草原十九部的大可汗,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殿下前途無量,又是人中龍鳳,想住哪裡就住哪裡,怎得還要我來安置。”
燕遲著急道:“誰告訴你我想當大可汗?比起當大可汗,我倒更願意……”
他話還未說完,季懷真卻明白了。
比起皇權,燕遲更渴望回到那個生他養他的憑欄村,當一介小小村夫,同心愛的人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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