獒雲聽罷,看著燕遲揶揄一笑:“如此信誓旦旦,這一步你可算到了?”
可燕遲卻並無多少驚訝神色,隻自顧自地穿甲帶刀,不理會對方的幸災樂禍。獒雲又道:“不過也不算驚訝,想當年他為了逃出敕勒川不受瀛禾控制,不也同我做了交易,如今大難臨頭,他此舉也實屬正常。”
話音未落,又有一人掀開帳簾,打斷道:“不會的。”
來人面色蒼白,卻身姿挺拔,豔麗無雙,美中不足的是從眉心到嘴角貫穿著一條醜陋刀傷,烏蘭帶著憤恨又不甘的眼神看了眼燕遲,認命般不情不願道:“季懷真定會回來。他先前不走,現在更不會走。”
獒雲盯著烏蘭看了半晌,突然一笑,搖著頭走了。
烏蘭站在燕遲面前,頭低著,終於承認了季懷真對燕遲的愛意,他委屈又不甘,卻像燕遲一樣拿季懷真束手無策。他緊緊咬著嘴唇,雙肩發著抖,倔強道:“我不是認輸了……我只是,我只是……而且有一事你說的不對,我是向你大哥泄露你的行蹤不錯,可我也只是告訴他你按計劃去找陸拾遺,被阿蘇爾帶走,至於你見了什麽人救了什麽人,其余不該說的,我一樣都沒告訴他。”
烏蘭眼淚流下:“誰想要跟你遠走高飛了,你這對著季懷真不值錢的樣子誰稀罕……我只是,我只是小時候欠你一人情,想讓你在瀛禾手裡活下來罷了!”
一手伸過來,用力握了握他的肩膀。
烏蘭淚眼朦朧,抬頭一看,見燕遲正看著自己,眼神一如往昔,正如二人幼時在敕勒川相見,燕遲輕聲道:“去把鎧甲穿上,做好準備,是成是敗,就在今晚了。”
烏蘭明白了什麽,用力點頭,轉身離去。
兩萬騎兵在燕遲與獒雲的帶領下往北撤退,眼見即將步入那處山道,在夜色遮掩下分作兩隊,一隊由烏蘭帶領,緩速步入山道,一隊由燕遲與獒雲帶領,秘密埋伏在山道兩側。
林中傳來一兩聲夜梟的鳴叫,眾人屏息凝神,一人趴在地上,仔細去聽地面的動靜,片刻後站起來,對燕遲道:“殿下,快到了。”
燕遲抬手示意,屬下遞來一把半人高的長弓。
漆黑夜幕中,逐漸響起馬蹄踏地之聲,似悶雷滾滾,七萬鐵騎紛遝而至,咬著夷戎人的尾巴,向前方山道追去。
為首之人騎在馬上,發號施令,率大軍停下,以粗糲聲音高喊著什麽,又派出一小隊人馬前去刺探,渾然不覺百米開外,一支箭矢已悄聲架在箭上。領頭人背後忽的一陣毛骨悚然,下意識朝不遠處山坡的密林看去,卻只看見幾隻夜梟在黑暗中亮著的眼睛。
一陣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送來股鐵鏽氣息。
燕遲下巴微抬,睥睨著,將半人高的長弓在面前拉成一輪滿月,已聽得弓弦張到極致的緊繃之聲,就在眾人以為他要一箭取敵首級拉開序幕之時,卻見拓跋燕遲突然一笑,收了力道,輕聲道:“前頭那個不是阿蘇爾,他躲在後面,拿火石來。”
眾目睽睽之下,拓跋燕遲以火石將箭頭點燃,雙臂用力拉弓,朝天遙遙一指。
烈烈火光照亮拓跋燕遲俊美的面龐。
這一箭石破天驚,如白晝流星般劃過漆黑天幕,山道中的韃靼人聽見動靜,抬頭向上看,眼中印出這絢麗一箭。
天地間似乎靜了那麽一靜,下一刻,有怒海潮聲般的動靜襲來,獒雲抬頭看去,只見對面高坡上,亮起點點星火,綿延不絕,沿著整條山道蔓延開來。
見對面士兵衣著裝束正是他們夷戎人的,獒雲霎時間一怔,立刻看向燕遲。
韃靼人驚慌失措,卻為時已晚,只見列隊當中,一小隊人馬呈保衛之勢,將一普通士兵模樣的人護在中央,正是阿蘇爾。
見阿蘇爾位置暴露,燕遲一笑,朝獒雲道:“我送你的第一份籌碼,能不能拿到,看你自己。”
說罷,又是閃電般抬手,第二箭射出,以火為令,對面山坡上的人已朝著韃靼率先衝鋒,遠處烏蘭聽到動靜,與燕遲裡應外合,呈反撲之勢,命手下騎兵調頭,包抄過去。
見此,獒雲突然一笑:“所以你的人早就埋伏在此,就算沒有我這兩萬兵馬前來搭救,只要你有辦法從阿蘇爾手下逃出,照樣可以殲敵。”
燕遲一笑:“我說過了,不打無準備之仗,隻殺一個阿蘇爾,又有何用,如何給予韃靼致命一擊,打得他們再無還手之力?”
“既如此,又何必非要拉我一個一直想殺了你的人入局……”獒雲冷冷一笑,調整護腕,命令士兵向韃靼衝鋒,眼中映出對面廝殺的光景,他陰惻惻一笑,輕聲道,“但不論如何,這人我先收下了。”
說罷,已是清喝一聲,催動胯下戰馬,加入戰局。
四周廝殺聲震天,阿蘇爾神色大驚,面色慘白,以為拓跋燕遲走投無路,手中只有兩萬兵馬,不曾想竟還有人早就埋伏在此,只等他自投羅網!
見夷戎人於兩側與前方衝來,唯獨來路守衛薄弱,正要從此突圍,突然見又一隊人馬斜裡殺來。
阿蘇爾定睛一看,面露絕望,來兵既不是韃靼的支援,也不是夷戎,而是齊人!
為首之人一男一女,帶頭之人似乎腿腳有些不便,漸漸有些落後,但又不知想起什麽,一擦額頭冷汗,又一馬當先,左手擒劍,和拓跋燕遲配合著,向著韃靼人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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