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父聞言長歎一口氣,對這個二老婆恨得咬牙切齒,但又不想吵架,隻好窩窩囊囊抽口煙,一個人生悶氣。
遊闕找了個凳子坐著,埋頭吃飯,他已經沒打算計較,女人卻不肯放過他,靠在廚房門邊問道:“遊闕呀,聽說你現在開車當司機,村裡有沒有說一個月能給你多少錢?”
遊闕半點不給她好臉色,冷漠出聲:“和你沒關系。”
阿英的嗓門忽然尖了起來:“和我沒關系?和我當然有關系,你天天在家裡白吃白住,樣樣都是要錢的呀,多少也該給點家用吧?”
遊父用力磕了磕煙杆子:“你閉嘴,少說兩句,當司機能掙幾個錢,我明年就送他去城裡打工。”
阿英譏笑了一聲:“去城裡?去城裡也得人家肯收才是,他成天和村裡那些小流氓混在一起,又因為偷東西蹲過大牢,能找個司機的工作都是村長給面子了。”
她語罷也懶得繼續打口舌官司,抱起在門口玩耍的小兒子進了廚房,從鍋裡拿出了一碗蒸好的雞蛋羹:“來,柱子乖,媽給你喂飯。”
柱子指著碗道:“媽你騙人,鍋裡明明就有蛋。”
阿英不輕不重扇了他一下,恨聲道:“吃你的吧,話這麽多!”
遊闕就坐在廚房窗戶口,把裡面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他三兩下吃完碗裡的粥,進屋拿了個黑色的背包,往裡面裝了些水和餅乾,正準備出門去工作,卻忽然聽見遊父恨鐵不成鋼的歎了一句:“你當初學什麽不好,非要學別人偷東西,整天和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現在工作都不好找!”
遊闕聞言面無表情走到遊父面前傾身蹲下,眼睛在陽光下是淺色的茶棕,瞳仁卻黑黝黝的滲人:“關你什麽事?”
他冷不丁吐出這句話,讓遊父不禁一愣。
遊闕一字一句冷冷問道:“你出去打工十幾年都不回來,一分錢也沒往家裡寄,去年終於回來了,帶了個小老婆,帶了個小兒子,我餓肚子沒飯吃的時候你不管,我媽跟男人跑的時候你也不管,現在憑什麽管我?”
他語罷不顧遊父噎得不上不下的模樣,起身一腳踢翻地上的瓷碗,重重摔門離開了。
山腳下的幾個村子最近在合力建設旅遊景點,家家戶戶湊了一些錢,弄了一輛不新不舊的車,又打了幾個寒酸的廣告,架子就算是拉起來了。
遊闕會開車,被村長拽過去當了司機,每天的工作就是開車帶著那零零星星的幾個冤大頭遊客上山兜風。他走到山下的時候,遊客已經在車上等著了,只有一名戴著黃色鴨舌帽的年輕導遊站在門口等候。
導遊看見遊闕,上前走了幾步:“遊闕,你怎麽才來,我們等了你半個小時。”
遊闕編了個理由:“我吃飯耽誤了,走吧,上車。”
他語罷轉身上車坐到駕駛座,戴上了一頂黃色的旅遊帽,然後按照流程把座位旁邊的擴音喇叭打開,裡面傳出了村長親自錄的宣傳語,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夾雜著鄉音,聽起來頗為滑稽:
“各位尊敬的遊客,歡迎來到佛閬山,這裡不僅有天坑遺跡,還有上古文明,豪華住宿五天五夜,食宿全包,心動不如行動,小黃鴨旅遊團歡迎您的到……”
喇叭還沒放完,就被導遊關了。
遊闕看了他一眼:“還沒放完。”
導遊:“別放了。”難聽。
遊闕隻好發動車子上山,在清晨的薄霧中沿著盤山路平穩前行。他盯著前方的公路,總是控制不住想起剛才那群狐朋狗友說過的話,難免有些心煩意亂,車速越來越快,接連打了好幾個急彎。
後座有一名遊客差點被甩飛,不禁怒罵出聲:“我艸你媽的!你開那麽快趕著投胎啊!慢點行不行?!”
這輛大巴車嚴格來說應該不算大巴,充其量就是個小型公交車改造而成的。
遊闕聞言帽簷下的眼睛微抬,看向後視鏡,稍微降了點速:“不好意思,早上山路打滑,刹不住速。”
前方有一段岔路口,按理說應該往右走,遊闕不知為什麽,忽然一打方向盤拐進了左邊的山道。
導遊抬頭看了他一眼:“怎麽不走石佛路?”
遊闕面不改色:“那條路昨天被塌下來的山石堵了。”
導遊收回視線,沒再說什麽。
車輛越往高處開,山路就越難行,遊闕已經把速度放慢到了極致,中途還搭載了一名同村的少年。但這輛大巴車半舊不新,很多零件早就該換了,村長一直摳搜著不肯修理。
“吱呀——!”
又是一個急彎。
遊闕皺了皺眉,很明顯感覺刹車有些使不上勁。他把車速壓到了最低,勻速往前行駛,然而就在經過最後一道大彎的時候,山頂上方忽然傳來一陣清脆的碎裂聲,緊接著幾塊體型不小的山石夾雜著破風聲直直砸了下來,不偏不倚就落在擋風玻璃上。
“砰——!”
佛閬山海拔太高,時常發生地震,附近的山壁上都釘了防護網用來兜住碎石,有一塊山體的防護網前兩天被雨水衝掉了,還沒來得及修補,沒想到今天好巧不巧趕上了。
遊闕察覺到前方有碎石掉落,連忙急踩刹車打方向盤躲避,但沒想到車頂上方忽然傳來一聲巨響,一塊巨石掉下來直接砸穿了車頂,車廂內頓時驚呼聲四起,連帶著車身也狠歪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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