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飛行器的艙門緩緩打開,從上面下來了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子,滿座賓客間不乏容貌姣好的雄蟲,卻無一只能比得上他。
今天的太陽有些刺目,韓宴鏡片後灰藍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在一片遊移的光影中看清了站在宮殿門口等候的伽因。那隻雌蟲今天穿得華貴優雅,一身剪裁得體的軍裝將身形襯得挺拔修長,倘若不走不動,依稀也能窺見曾經的風姿。
按照規矩,伽因該走過來迎接雄主。
然而他尚未來得及動作,韓宴就已經邁出步伐,緩緩走到了他面前。只見韓宴対伽因伸出一隻修長分明的手掌,就如同那夜在後花園的時候一樣,示意他可以伸手攙扶:“這裡的台階不好走。”
男子聲音低沉,有恃無恐,仿佛篤定対方一定會照做。
伽因聞言垂眸看向韓宴的手,睫毛在眼下打落一片濃密的陰影,眼尾的一顆紅痣在太陽下殷紅似血,愈發顯得妖邪病弱。
他仿佛在思忖什麽,指尖動了動,最後一點一點,將自己的冰涼的手遞了過去,像是某種長年生活在陰暗洞穴中的動物試探性從洞口伸出頭來,小心翼翼地觸碰陽光。
韓宴順勢扣住,然後緩緩收緊。兩邊的侍從見狀打開宮殿大門,裡面出現了一條紅色的長毯,一直延續到了最前方的儀式台。
“願蟲神賜福於您。”
當殿門打開的那刻,一陣悠揚的樂曲聲在豪華的大廳內響起,賓客掌聲如雷,侍者笑著為他們送上祝福,並在前方引路。
韓宴唇邊也適時浮現出淡淡的笑意,他向四周的賓客微微頷首,然後牽著伽因一步步朝紅毯前方走去,然而不知是不是因為站立過久的原因,伽因的步伐明顯比以往要蹣跚緩慢許多,他微不可察趔趄了一瞬,隨即又恢復了正常的速度。
韓宴似有所覺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不動聲色放慢了步伐。
韓宴曾經也是個瘸子,他知道以什麽速度行走才是最舒適的,那種不緊不慢的本能已經刻入腦海,哪怕換了一具軀體也沒能磨滅。
他看著伽因竭力挺直脊背以正常速度行走的樣子,恍惚間產生了錯覺,好像看見了自己當初在人類世界的模樣。
韓宴一言不發扶住身旁這隻雌蟲,就像扶住了曾經的自己,不知在想些什麽。
伽因注意到韓宴刻意放慢的腳步後,微不可察頓了頓,然而尚未來得及做些什麽,耳畔就響起了男人慢條斯理的聲音:“走慢點。”
韓宴目光淡淡,不介意讓那些看伽因笑話的賓客多等一會兒,姿態遊刃有余,仿佛天生就該在名利場上行走:“不著急。”
然而這條紅毯再長也會有盡頭,他們兩個在台下賓客的注視下緩緩走到了儀式台前,後面站著一名年老的雌蟲,是帝國的神職官員。他手捧著一本厚厚的法典,用晦澀難懂的蟲族古語言念著無人知曉的久遠誓言,最後賜福於這対即將結婚的伴侶。
韓宴対這種誓言不甚在乎,地球上也有一樣的流程,不過能遵守的卻是寥寥無幾,人心複雜,又怎會被幾句輕飄飄的誓言所約束。他聽見神官示意他們可以交換戒指,這才從上衣口袋取出那枚戒指,然後當著伽因的面一分為二。
伽因盯著他的動作,睫毛顫了顫。
韓宴並不知曉対方已經提前看過戒指,拉起伽因的右手將尚帶余溫的戒指緩緩套上了対方的無名指,目光不經意一掃,卻發現伽因手腕上仍戴著那串檀木珠。
韓宴無意識笑了笑:“喜歡嗎?”
不知是在問戒指,還是在問手串。
伽因聽不出情緒地嗯了一聲,然後接過另外一枚戒指,替韓宴輕輕戴了上去。他握住男人骨節分明的手,垂眸認真端詳了許久,就像孩童發現了心愛的玩具,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紅色的眼眸閃過了一抹癡迷與偏執。
蟲帝就坐在台下,身旁是幾名皇子殿下,他們注意到韓宴細心體貼的動作,神色都稍有松緩。
蟲帝淡淡闔目,対身旁的七殿下道:“尤斯圖,你可以放心去密林執行任務了,這隻雄蟲很聰明,不會対伽因有任何無禮的舉動。”
尤斯圖無意識皺了皺眉,最後又緩緩松開,意有所指道:“希望您說的是対的。”
雄蟲大多薄情,他們躁動的心永遠不會為誰停留。阿德蒙家族的長子雖然看似対伽因體貼,但誰也不知道背後到底是利益驅使還是真心使然,尤斯圖只希望対方就算是裝的,也裝得長久一些。
台上的結婚儀式已經進行到了最後一步,神官示意韓宴和伽因在婚書上按下手印,最後才道:“您可以親吻自己的伴侶了。”
伽因聞言靜靜注視著韓宴,他仿佛並不害羞,也並不抗拒,隻想親眼看著這名雄蟲會如何親吻自己。
韓宴說:“閉上眼睛。”
這隻雌蟲仿佛一點都不知道害羞。
伽因垂眸,聽話閉上了眼睛。
韓宴笑了笑,隻覺得這隻雌蟲確實沒娶錯。他緩緩靠近伽因,身上的氣息微冷,夾雜著幾分殘留的煙草味,先是偏頭在対方眼角那顆紅痣落下溫熱一吻,最後才緩緩移到唇瓣。
同樣的冰涼,同樣的柔軟。
伽因控制不住睜開了眼,然後対上了韓宴那雙灰藍色的眼眸。
他從裡面清楚看見了自己的倒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仿佛被這個吻所勾引起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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