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闌最初以為自己只是因為對自身卑劣行為的愧疚,所以才格外關心阮煦,對他倍加照顧。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並不只是這樣。
他有時候注視著阮煦,會不自覺地想到過去那段時間,阮煦每天穿著奇形怪狀的衣服,親昵地撲到他的身上,黏糊地撒嬌,雙眼亮晶晶地要和他玩劇本的樣子。
他發現自己並不能放下。
這是種微妙的情緒,介於不甘,懊悔,無奈,放縱,麻木之間。
賀闌從來沒有在如此多的情緒中撕扯過,更不知道這股情緒究竟要帶著自己走到什麽地步。
他雙眸晦暗,隔著燈光看著屋內的阮煦,過了很久才終於收回視線。
第二天,賀闌如常般把阮煦送到了治療所,接著他無聲地瞥了眼前面開車的甚海,他們就這麽一路到了指揮中心。
賀闌並不是每天都會到指揮中心報道,新蟲盟成立不久,他有很多事情要忙碌,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親力親為。
和他一樣作為首領的宋臨澤等雌蟲,當然也是同樣,所以賀闌很少能夠遇到他們。
不過今天有些不同,賀闌才剛踏進指揮中心最頂層,就看到了最難與之碰面的那個家夥。
賀闌若有所思,上前說道:“諸刹?”
諸刹是蟲盟上下公認戰鬥力最強的雌蟲,是蟲盟戰場上最鋒利的劍,而在蟲盟民間,大家更習慣於稱呼他“戰神”。
諸刹的身形相當高大,雌蟲原本就已經有著遠超雄蟲的身高,但諸刹卻比普通雌蟲還要健碩許多,再加上他面孔硬朗五官深邃,當他沒有表情的時候,許多人都會因為無形的壓力而感覺到懼怕。
但此時此刻,這位壓迫感十足的戰神,正微彎著他高大的身體,低頭認真看著自己的終端屏幕。
而在他的旁邊圍了一圈雌蟲,他們同樣在看著屏幕,正在你一言我一語,似乎在爭論著什麽。
賀闌看不懂這情景,走過去涼涼地問道:“湊一塊兒不熱?在幹什麽,這麽閑不如替我去南邊處理下帝國殘黨的事情?”
聽見賀闌的話,不少人迅速抬起頭,緊張地說道:“賀闌首領!”
看賀闌質問般的目光,有人沒忍住解釋道:“我們,我們在幫諸刹首領參考呢,諸刹首領的雄蟲發了好多奇怪的消息過來,我們在猜這究竟是什麽意思!”
賀闌沒出聲,他走到諸刹旁邊,目光似無意般掃過對方的終端屏幕,然後他看到了一堆奇怪的符號。
……確實看不懂。
賀闌皺眉問道:“密碼?還是什麽加密符號?”
“不是不是!”有個臉看著最嫩的雌蟲連忙說道,“是現在星網年輕人流行的表情符號,你們看這些符號拚起來,像不像是張生氣的臉?”
賀闌默默又看了一眼,還真有點像。
但他不能理解:“你們一大堆人湊到這裡,研究了半天就為了看懂這東西?”
剛才出聲的雌蟲連忙搖頭:“當然不是,賀闌首領,我們在幫諸刹首領追雄蟲呢。”
賀闌動作一頓,捕捉到了那個字眼:“追?”
頃刻之間,賀闌覺得自己的腦子像是被這個字打開了的匣子,突然之間紛然冒出了許多的念頭。
第19章
賀闌本身不愛湊熱鬧,他和諸刹這種仿佛生來就處於人群焦點,或者宋臨澤這種向來熱情受人歡迎的家夥不同,在大多數的時間裡,他都更喜歡獨自待在人群之外,冷眼旁觀別人的熱鬧。
可是現在,聽到其他人所說的話題,他終於還是沒挪動步子,忍不住認真往諸刹那邊看去。
諸刹聽了年輕雌蟲的解釋之後,立刻從兜裡掏出一本嶄新的記事本,認真在上面寫劃起來。
賀闌微微皺眉,問道:“你在幹什麽?”
諸刹注意到賀闌是在和他說話,於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後老實說道:“我得做個筆記,知煊發的消息總是很難理解,我得認真記下來才能夠在聊天的時候和他有共同語言。”
賀闌:“……”
他默然看了眼諸刹的筆記,發現對方正在專注地畫著每個標點符號,而在那頁紙上,此前已經記錄了滿滿的一頁……亂七八糟表情符號。
賀闌問:“你記得住?”
在他的印象裡,諸刹不是這麽靜得下來去記東西的雌蟲。
但諸刹現在給賀闌的感覺,比以往要溫和了許多,他點頭說道:“雖然得花點時間,但能記住。”
賀闌沒再說什麽,不過他仍然若有所思,旁邊的其他雌蟲還在給諸刹出謀劃策,諸刹全部認真聽著,遇到有不錯的建議,還會認真討論仔細分析,仿佛面對的不是什麽該如何哄雄蟲開心之類的問題,而是如何控制第三星域的□□問題。
賀闌就站在旁邊聽著,心裡面的主意亂七八糟地撞著,等討論差不多了,其他雌蟲都散了,賀闌才終於再次向諸刹瞥過去,隨後壓低了聲音問道:“你這樣,真的有用?”
諸刹倒是不吝於回答,很快說道:“當然,以前他說的話我都聽不懂,現在已經能理解大半了。”
賀闌心下覺得好笑,說道:“我問的不是這個,你做這個真的能追到雄蟲?”
諸刹聽聞這句話,似乎若有所思,他唇角泛起淺淡的笑,想了想說道:“其實我最近倒是沒太在意這回事了,我只是覺得,既然我喜歡他,就該多去了解他,明白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說的時候是什麽心情,他每天喜歡做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這是個很有意思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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