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懿順勢撓撓他的下巴,“少喝些酒。”
“好。”寧元昭摸了摸公主蓋頭上的紅墜子,“殿下若是餓了渴了,就先吃些東西,不必太拘束。”
“阿昭。”
“嗯。”寧元昭以為顧景懿是想與他說什麽話,傾身湊近了些。
誰想顧景懿直接掀開了蓋頭一角,蜻蜓點水般親了下他的唇。
美麗到不可方物的臉龐就這樣撞進寧元昭眼中。
蓋頭隨之垂下,冰涼的綢滑過寧元昭側臉,顧景懿驚人的美被重新掩在紅蓋之下。
“不守規矩”的新娘準確無誤點了點寧元昭的喉結,囑咐一樣:“小呆子,說好了早些回來,不許食言。”
“……不會食言。”寧元昭喉結滾動,啞聲做下承諾。
不多時,寧元昭重回喜宴,無數吉祥的聲音伴著酒杯接踵而來。
酒過半晌,落日西沉,寧元昭又一次接下恭賀之人的酒杯時,左手腕卻不期然抽痛了下,引得手指失力。
好似顧琰那日用簪子刺穿的傷痕仍未愈合一樣,明明已經連疤都看不見了……
酒杯墜落,碎聲響起,喜桌上的賓客不約而同靜了一瞬,接著暄暄嚷嚷地說“歲歲平安”之類的圓場話。
新的酒杯被遞到寧元昭的右手,寧元昭一飲而盡,心中沒由來生出了點不安。
他強行按下不佳的情緒,繼續笑著飲酒聽賀。
……直到顧景懿的貼身侍女梨鳶面帶慌張地找到他,借口將他帶離了喜宴。
那不安遽然破出芽來,瘋狂生長的根莖幾乎將他的偽裝的冷靜全然絞碎。
他聽到梨鳶說:“公主不見了。”
喜房之內有瓜果拂落,凌亂掙扎的痕跡。梨鳶帶著哭腔,急切地說著顧景懿消失前的情況。
然而寧元昭已經聽不進她的聲音了。
唯有低沉的嗡鳴聲震耳欲聾。
他凝視著在指尖飛舞旋轉的小金子,慢慢碰了碰它的翅膀,對梨鳶沉聲吩咐:“不許對任何人泄露此事,找到寧亦舟,讓他穩住賓客,別讓人發現異樣。”
“那公主……”
“我會去找。”說罷,寧元昭轉身進屋,即刻褪下大紅喜服,換上了身玄黑的素衣,不著痕跡遁入已然濃黑的夜幕中。
越在此時,越不能大張旗鼓,打草驚蛇。
小金子,你是玄霓的子蠱,你會知道公主在哪,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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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無聲無響地聚起烏雲,淅淅瀝瀝的雨水降落人間。
寧元昭攜著泠霜,跟隨小金子一路來到京郊之外,荒野叢中的一所廢棄廟宇前。
是一座很小很小的廟,偏偏又建得極其幽深,無端給人一種森冷之氣。
寧元昭聞到了不該屬於荒廟的新鮮酒氣。
他將小金子收回袖間,悄然翻進破落的廟門內,沿著牆壁和酒的味道一步步向廟廳中心走,呼吸和腳步聲收斂得近乎於無。
重生以來,他不喜歡太黑的地方……他的眼睛根本無法在黑暗中視物。
這廟便稱得上極黑。
……真是讓人……想要摧毀。
無論是這座廟,抑或是引他來這座廟的人。
走到轉角,寧元昭映見了一點飄忽的燭火。他聽到了兩個人的呼吸聲。
他向著燭光的方向而去,對上了雙陰沉的眼眸。
……是慕容晃。
而顧景懿正被粗糲麻繩緊緊縛住手腕,緊閉著雙眼無力倒伏在慕容晃身邊。
慕容晃乍然見他,臉上居然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來,“寧小侯爺,你來得好快啊,我還沒來得及給你驚喜呢。”
慕容晃拍了拍顧景懿的臉頰,手指順著她的鬢角向下,幾欲探進她的衣領間。
“放開她!”寧元昭的聲音冷得像刀,“你想要什麽?”
“不要什麽。”慕容晃重重地將顧景懿的臉甩開,“我只是覺得,寧小侯爺新婚之日,新娘被歹人拐辱這件事很有趣罷了。想一想,若是京城諸人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麽想你呢,小侯爺。”
寧元昭向慕容晃走近,慕容晃猛然抽出一把匕首來,抵在了顧景懿脖頸邊。
“站住。”慕容晃看向他,“別再靠近了。”
忽而,顧景懿將身體蜷縮了起來,額頭也漸漸滲出汗珠來,一副極力忍耐的模樣。
“你做了什麽?”寧元昭將手背後。
“沒什麽。”慕容晃用刀背挑起顧景懿的下巴來,“給你的妻子下了點烈性的情藥而已。”
見寧元昭不語,他歎了口氣,“小侯爺不是讓我放開她嗎?只要小侯爺跪……”
……慕容晃的聲音戛然而止。
——是寧元昭的刀刃刺穿了他的胸膛。
同一時間,慕容晃手上的匕首砰然掉落,他恍然發現自己手背上不知不覺出現了一個鼓脹的包,將他整隻手都麻痹得無法動彈。
他看見了一隻蜜蜂……
這裡怎麽會有蜜蜂……
他想重新握住匕首,卻再也無能為力。
……他的心被狠厲地斬開了。
寧元昭面無表情地抽出刀來,將必死無疑的慕容晃踹到了燭光覆蓋不到的黑暗中。
顧景懿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靜默地盯著他,連眼珠子都未動彈。
“沒事了,不怕。”寧元昭挑開顧景懿手腕的粗繩,將她抱進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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