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這裡？”敖煜將雲昭的手腕松開，靜靜地看著他。

　　雲昭想了想：“還行，很漂亮。”

　　他指著周圍散發著瑩瑩珠光的明珠，笑道：“就是待久了有些晃眼睛，還是咱們玉鳴山好看。”

　　像是被青年的話取悅，敖煜低低地笑了起來，他化為漂亮的銀白巨龍，用尾巴將雲昭卷起來穩穩地放在身上。

　　雲昭抓緊小龍的飄逸的翎毛，從一側探頭問他：“我們是回去嗎？”

　　“不是。”敖煜的尾巴尖湊過來，貼在青年的臉上蹭蹭，提醒他別坐得歪七扭八的。

　　“帶你去個地方。”

　　白龍低吟一聲，擺動著尾巴躍起，一路衝破結界。巡邏的靈侍驚呼一聲往兩邊閃開，對著白龍離去的背影微微垂首。

　　雲昭久違地伏在龍背上，細密的水泡一連串地從自己眼前飛過，興奮地用手去抓。

　　龍玉讓雲昭即使在深海也呼吸自如不受任何水壓影響，他好奇地看著周圍遊過的魚群，直到小龍繞過絢麗的紅珊瑚後周圍的光線逐漸變暗。

　　雲昭有些緊張地與身下的龍鱗貼緊了些，低沉好聽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驅散些許對深海的恐懼。

　　“別怕，快到了。”

　　“嗯。”雲昭小小地回應一聲，埋進了小龍的毛毛裡。

　　他們順著海底暗流盤旋而上，只聽著嘩啦的海浪聲響起，雲昭才睜開眼，發現自己被敖煜帶到了一處小島。

　　這座島並不大，藍銀色的小花挨挨擠擠鋪滿整座島嶼，周圍墨黑的礁石被海浪拍打，四種不同顏色的海水在海面激撞。

　　雲昭從白龍身上下來，驚奇地仰頭望著墨藍的天空。

　　漫天繁星璀璨，不遠處泛起的紫雲影影綽綽如極光一般貫穿群星，飄逸地在整個天幕跳躍。

　　雲昭看著那片紫雲中忽隱忽現的光點，心臟猛然一縮，陌生的幻像在識海中一閃而過。

　　【那是深淵之口，別盯著看。】

　　系統突然出聲提醒，雲昭緩過神移開目光，卻又不經意地向那個方向再看了一眼。

　　雲昭見敖煜變化人形走到自己身邊，偏頭問他：“這裡是哪兒？”

　　“四海交匯之境。”

　　敖煜牽起他的手，微涼的手指從青年的指縫穿過又牢牢扣住，領著他一步一步往島嶼高處走。

　　“這裡是整個海域的中心，天與水的交匯點，龍族歷代鎮守此處，殺戮從深淵跑出的邪靈。”

　　敖煜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如同在講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雲昭隨他穿過層層枝葉，來到島嶼最高處的花海，他舒展開手掌，在小腿高的花葉上輕輕拂過。

　　似乎是感覺到敖煜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雲昭抬眼瞧他：“為什麽帶我哪來這兒？”

　　敖煜沒有放開他的手，指腹在青年的手背輕輕摩挲，抬頭看向天幕之際的紫雲：“這裡離深淵之口很近，有些危險但也很漂亮，在離開龍域前我想帶你來看看。”

　　雲昭順著他的視線抬眼看向遠處天際。

　　墨藍的天空仿佛銀河傾瀉，搖曳而又神秘的紫光在雲層蔓延。

　　絢爛的光影在雲昭的眼中跳躍，他看得入神，耳邊傳來敖煜的聲音。

　　他突然說道：“這是我從深淵墜海的地方。”

　　“什麽？”雲昭微愣，回頭看他。

　　敖煜伸手輕輕地撫過青年的臉頰，轉身又往前走了幾步。

　　雲昭跟上去前，只見他的手心凝出幾縷淡金的光影，如同飄逸的綢帶在四周舞動，溫暖和煦如同春日朝陽。

　　波動的光影像是幾根搖晃的逗貓棒，在雲昭伸手想要觸碰時忽然急轉而下，蕩開周圍的花叢直直插入地下。

　　“誒！”雲昭驚呼一聲，地面開始微微震動。

　　一盞閃爍著金光的玉燈頂破土壤緩緩升起，四周縈繞的光點將雲昭的眼瞳仿佛也鍍上了一層漂亮的淡金色。

　　敖煜的玄色長袍被風拂過衣擺，垂下的白發也被光影暈得泛金，藏在發絲中歪歪斜斜的玉飾當啷輕響，那是雲昭替他系上的。

　　他垂下眼簾，抬手按在那盞玉燈的頂端，無形的光華從他手底往四周激蕩，長睫未掩的瞳孔在此刻濃鬱得像是純金流沙。

　　“深淵之口就在雲層之上，有時累了會來這座島休息。”

　　敖煜靜靜地注視著玉燈，眼睫也被染上了溫暖的金光，只是神情裡的落寞看得讓雲昭心底泛起細密的酸脹。

　　無盡的廝殺換來四海的尊崇，有時立於無人之處，敖煜也會看著海底無數巨龍骸骨染上幾分悲涼。

　　他曾想過自己的結局，也許會接替龍主的職責延續榮譽，也或許是一直在此地駐守。

　　無論哪一種結局，他都不曾後悔。

　　只是沒想到，會這麽早就如海底埋葬的先祖般從神壇隕落。

　　滿身傷痕歸於龍宮時換來的只有幾句零星的憐憫，那一瞬間如墜深淵，不禁自我嘲諷著耗費千年的守護仿佛不過是場笑話。

　　“敖煜……”雲昭開口，輕喚他的名字，夜風卷走那細微的聲音，一點一點消散。

　　可下一秒，敖煜卻抬眼望了過來，伸手將雲昭的手輕輕牽起，似遊蕩已久的信徒終於找到了獨屬於自己的神明，虔誠地在青年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從此地墜落，我開始厭惡深淵帶來的屈辱。”敖煜淡金的瞳孔裡被眼前的青年映滿，聲音帶著一絲滿足的笑意，“但一想到這是見到你的開始，便覺得好像也沒什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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