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輪下來,謝述的話就更多了些。
他端起酒杯,湊近到雲容聲面前,認真又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雲容聲的酒杯,將手中那杯酒一飲而盡。
而後,謝述小聲嗚嗚道:“聲聲,聲聲。”
“聲聲,你回來就好啊。”
“你回來就好啊。”
“你回來了,我就放心了啊。”
謝述與雲容聲碰過酒杯後,又端起新倒上的酒,跑去跟徐淵清碰酒杯。
“徐淵清,我就不計較你當年帶著聲聲私奔、還不把我一起帶上的事情了。”
已然喝醉酒的謝述開始胡言亂語起來,他小聲道:“我不計較,我不計較。”
“我這個人大方得很,我就不跟你們計較了。”
“嗚嗚嗚……”
謝述喝過酒,就跑去霍沉時那裡抱頭痛哭。
霍沉時將謝醉鬼扒拉開,喊道:“謝述。”
“小可憐兒,就我們兩個抱頭痛哭吧。”
“你可憐兒,我也可憐兒,我們兩個小可憐兒哭起來,才不丟人。”
“反正你也喜歡……”
霍沉時忍住把人丟出去的衝動,連忙抬手往謝述手裡塞了一雙筷子。
接過筷子的謝述頓時安靜地坐在一旁吃了兩口菜,眼淚珠還掛在他低垂的眼睫上。
半晌後,謝述又重振旗鼓,端起手邊的酒杯坐在雲容聲身邊,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句“聲聲”。
雲容聲笑起來,問道:“怎麽?”
“嗚嗚嗚。”
“聲聲,我好喜歡你。”
“你笑起來就是比徐淵清好看。”
於是,雲容聲搭在酒杯杯身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敲了下,好奇地問道:“為什麽呢?”
“因為……”
雲容聲這個問題可把謝醉鬼給難住了,他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開口道:“因為……徐淵清他不常笑啊。”
“你一笑,命都可以給你。”
……總覺得謝述這些年看得不是什麽醫書。
雲容聲抬起手,將手中那杯酒一飲而盡,眸中漾起光華,似包廂內燈火照映,漂亮又繾綣。
他又問道:“都是同樣的一張臉,你怎麽喜歡我,就不喜歡徐淵清呢?”
獨自飲酒的霍沉時驀然抬眸,看向坐在不遠處的雲容聲,握著酒杯的手指慢慢收緊,心緒卻複雜至極。
謝述再一次被難住了,遲疑許久,把手中那杯酒都給喝完了,都沒想出答案來。
最後,他小聲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就是不一樣的啊。”
“喜歡也是不一樣的。”
謝述強調道:“反正我就是好喜歡你啊,聲聲。”
雲容聲問道:“那怎麽辦呢?”
“我這人最大方了,你就和徐淵清好好在一起,不要再錯過十年了。”
“你們兩個,天生一對。”
謝述倔強地喝了一杯新酒,正欲轉到徐淵清身邊去時,他手中被雲容聲遞過來一雙筷子。
於是,他又安靜地坐下來,吃了兩口菜。
這是他們才知曉的動作。
每當謝述喝醉酒後,不停說話折騰的時候,只要有人往他手裡塞一雙筷子,他準會安靜地坐下來吃菜。
霍沉時沉默地看著這一幕,垂眸望見自己面前的那一杯酒,將其慢慢地飲了個乾淨。
四人離開酒樓之時,長街上燈亮依舊,熱鬧卻消減了不少。
今夜月明星稀,夜幕卻高闊而靜謐。
謝述十年如一日的愛喝酒,酒量卻一直都不太行。長街上來往修士少了很多,更是任憑謝述暢遊撒著歡。
到了客棧,謝述更是要抱著客棧大堂的柱子,被霍沉時拽住後衣領,給拉了回來。
謝述喊道:“你幹嘛?你幹嘛?”
“聲聲,救命啊……”
謝述這一喊,霍沉時本就複雜的心緒便愈複雜了些。
徐淵清去前面找客棧掌櫃訂房間,而雲容聲就站在不近不遠處。他聽見聲音,轉眸走過來,半開玩笑地道:“怎麽你喝醉了,反而喊我救你命啊?”
“你不是常喊徐淵清嗎?”
“徐淵清不在啊……”
謝述茫然出聲,目光轉了一圈,終於找到徐淵清的身影,奔過去直呼“救命啊”。
霍沉時站在原處,僵立了許久。
時至雲容聲出聲叫他,他才驀然回過神來。
“霍道友。”
“你看起來好像心神不寧。”
雲容聲道。
霍沉時微動唇,遲疑地低聲說:“不用……”
不用……
雲容聲安靜地看了他一眼。
霍沉時默然無聲。
不遠處,徐淵清望過來時,雲容聲輕聲笑道:“霍道友,房間已經訂好了。”
霍沉時沉默地看著雲容聲越過他眼前,朝徐淵清走去。
不用……
不用什麽呢?
可以不用叫他霍道友嗎?
霍沉時閉了瞬眼,於恍然間又想起多年之前他與徐淵清的初見。
——霍沉時。
——我知道你,你是今日宴會的主角之一。
那時,白衣勝雪的小少年是他心中遙不可及的夢。
——霍沉時。
——你是喜歡我這一張臉嗎?
他用了近十年的時間,才想明白最初謝述傳給徐淵清的那道靈訊為何會在雲容聲面前短暫停留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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