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然早就被你發現了。至於你的下屬,估計還暈在醫療室吧?”安格斯·猩紅聳了聳肩,滿不在乎道:“這不是衝動,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說著,他勾起唇角,倒三角形的尖牙一閃而過,如同嗜血的魔鬼從深淵蘇醒,張牙舞爪地想要抓取無辜青年當作是自己的祭品。
“你在對陸斯恩陽奉陰違。”
“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安格斯微微頷首,他的視線穿過灰蒙蒙的霧氣和雨水,落在了那座鑲嵌在山壁之下的洞口,“況且著急什麽?我只是看看而已,可沒有說要親手殺了蟲母。”
比起艾薇臉上的急切與心底的防備,安格斯倒是老神在在,悠閑地靠坐在椅背上。當星艦停穩後,他第一個跳了下去,純黑的皮質長靴踩著冰冷的雨水,一層薄薄的精神力護佑在周身,擋去了雨滴的侵襲。
“安格斯,你到底想做什麽?”艾薇追了上來,她提著被安格斯扔在座椅後面的醫療箱,疾步走來。
“艾薇,放輕松點,我只是看看而已——”說著,他一步步靠近山洞,借著雨天昏暗的光線,安格斯看到了數隻擠在洞口替蟲母擋雨的低階蟲族。他道:“我想看看這位新生不久的小蟲母到底有什麽魅力,能讓你、讓陸斯恩都死心塌地地站在他那一邊!”
下一刻,安格斯故意放出了身上屬於高階蟲族的氣息和精神力壓製——瞬間,他周圍的雨水肉眼可見地停頓在了半空中,而原本背對著山洞用蟲翅擋雨的低階蟲族們也立馬轉了過來,在雨夜下閃爍著冷光的複眼中滿是防備。
艾薇提著醫療箱微微擺手,她低聲道:“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看看蟲母的情況——我們可以幫助他。”說著,她抬手指了指山洞的方向。
低階蟲族們發出了短暫的嗡鳴,隨後緩緩讓出一條道。原本守在黑發蟲母身側的蜂來到洞口,充滿了機械感的複眼眼面中倒影著雨水中的“不速之客”,不論是安格斯臉上桀驁的不在意、還是艾薇眼底淺淡的焦急,都在這一瞬間落在了蜂的眼中。
艾薇道:“他在發燒,如果長時間這樣,會對大腦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低階蟲族本該服從於高階蟲族,可當蟲母橫於他們之間後,前者永遠只會堅定不移地選擇蟲母,而非高階蟲族。
這是天性。
安格斯周身的氣勢強盛地像是一簇一簇的刀片蜂湧著刺向低階蟲族,就是艾薇都能感受到那股過於猛烈的氣勢,“它們又沒做錯什麽!守護蟲母是天性的選擇,你不該這樣!”
“嘖,”也算是聽進去了半句,安格斯懶洋洋地收斂些許,衝著攔路在山洞口的低階蟲族道:“如果你們想那位小蟲母活下來,就讓我們過去;否則……”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安格斯愉悅地勾了勾唇,“我們不介意舉辦一場蟲母的葬禮,或許我會是第一個獻上鮮花的?他喜歡什麽花?狗尾巴草可以嗎?”
嗡嗡嗡嗡!
短促尖銳的蜂鳴聲中夾雜著憤怒,那聲調即將衝破雨夜的暗沉,與此同時遠方轟隆的巨響下,寡白的雷電幾乎要炸亮半片天空。
雨夜之下,分歧與鋒芒似乎一觸即發。
安格斯暗中蓄力,他目光危險地落在對面的數隻低階蟲族身上,只要有什麽風吹草動,他會毫不留情地動手……
就在氣氛格外緊張的時候,鼓動著的蜂鳴逐漸趨於平緩,它像是妥協似的拍了拍翅膀,擋住了抖著鐮刀狀蟲肢、一副想拚命的蘭花螳螂——蜂讓開了位置。
比起它們被冒犯的尊嚴,更重要的是蟲母的健康。
散發著冷質光的山洞內部終於露出了半截全貌,安格斯輕哼一聲,便立馬快步走了進去,艾薇緊隨其後,實際卻一直警惕著安格斯的一舉一動——她必須防止對方突然暴起傷害蟲母的一切可能行徑。
在某些悄無聲息的潛移默化中,艾薇站在了自己直覺的那一邊。
當他們徹底立於昏暗的山洞之內時,螢火蟲晃了晃腹部冷色調的光,然後他們看到了臉頰被燒紅的黑發蟲母。
——像是一只因為驚懼而蜷縮起來的小黑貓,脆弱易碎,需要被主人抱在懷裡小心呵護。
那是他們的蟲母啊……
第20章 涅槃
烈火灼燒, 枯木逢春,竭泉生水, 破繭成蝶。
*
熾熱的刺痛爬滿了全身的皮膚, 從表層到內部,幾乎要深入骨髓。
原本被回憶填充的夢境早已經走到了尾聲,於是顧棲在大腦中再一次經歷了任務失敗時到爆炸後, 便陷入了一段沉沉的黑色荒原。他像是一顆被扔在深淵下的種子, 不停地生根發芽,隻為從深淵裡走到陽光下。
在渾渾噩噩之後, 顧棲覺得自己隱約聽到了說話聲。
只是這樣的想法才升起一秒鍾,就被他給主動按滅了——怎麽可能有對話的聲音,在這顆荒蕪原始的星球上, 唯一會說話的生物只有他這個半吊子的蟲母,剩下都是一群只會“嗡嗡嗡”的大家夥, 此刻能聽對話聲, 多半是他燒傻了。
顧棲艱難地動了動手指, 哪怕根本沒摸自己的額頭,他都能知道自己現在的溫度一定很高, 嘴唇乾裂到發疼, 嗓子裡就像是卡了很多小石子兒似的,又痛又澀。
滾燙感再一次來襲, 好不容易得到幾分清醒的神志又一次被拉扯著摔進了深淵,於是顧棲也自然而然地沒有聽到那更近、更清晰的對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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