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長老指教。”
小孩子被說得垂下了小腦袋,神色怏怏。
“你聽進去就好。”徐長老撚了一把胡須,語氣淡淡,他也不是成心用如此嚴厲的口氣打壓一個弟子,純粹是希望對方少走一些彎路。
這些年他越發感覺大限將至了。
他沒有心魔,心性思想等境地上卻沒有任何突破,以至於在化神期修為停滯了太久,久到他幾乎感覺不日會迎來消亡。
徐長老緩緩閉闔雙目,努力思忖著自己的心性思想差在那裡。
可數千年的時光太漫長了,讓他忘記了初拜山門時執事弟子的一番話,“……你們莫要拘泥前人所走的路,大道三千,本就有無數可能。”
他早就忘記了。
另一邊弟子們紛紛去領種子。
葉清也領了天仙子和雪魄草的種子,他似乎嚇壞了,沒有再提種雪蓮的事,唐希看到這一幕,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可他沒想到,自家崽崽嘴上不說,行動上卻悄悄摸摸。
每一個弟子有三畝田,在最後一畝田時,他看到小孩子蹲在田地旁邊久久沒有動作,軟軟的手掌心攥著一把種子,最後還是灑了下去。
是雪蓮種子!
看來小孩子還是想種雪蓮。
實際上葉清確實被打擊得體無完膚,不過他想著,種子買都買了,不管成不成功,都要種一次嘗試看看,試都沒有試就讓他放棄,這不是他的風格。
反正年紀小,做什麽事都是正常的!
葉清有三畝田地,一畝種了雪魄草,一畝種了天仙子,一畝種了殘冰雪蓮,他念出了那一句煥發靈植生機口訣。
一連三遍,耗空一身靈氣的他,渾身沒有力氣蔫蔫如同小雞。
第一畝田的雪魄草發芽了,第二畝田的天仙子也發芽了,第三畝田的雪蓮種子卻了無生機。
這一幕很明顯了,小青峰師兄師姐們沒說錯,雪蓮在嚴酷寒川中才能生長,一旦在炎熱之地栽種,別說枯萎凋零了,成活都不一定成活。
好幾日都盯著毫無動靜的田,葉清有點小失望。
小孩子那純真稚嫩的,想靠種植雪蓮煉丹發財的美夢啪的一下破碎了。
—
景乾,他是一名符籙峰內門弟子。幾個月前他跟隨一群同門下山歷練,去雲州城斬妖除魔,順便主持一場仙緣大會。
什麽深陷魔尊墳塚遭遇百鬼夜行,不僅能全身而退,還保全了師兄師妹們,救出三個師兄,他的經歷傳出去,令不少師長津津樂道。
大放異彩的他,未來宗門前途注定一片光明。
他恰好也感覺到,自己的內丹渾融飽滿,搖搖晃晃有突破之際,他不敢耽擱,交了差事,回宗門專心閉關修煉。
這一閉關就是一個月,然後他修為精進了,練氣晉升築基。
相輔相成的是他符籙一道,他增進迅速,卻很快遭遇了一重瓶頸。這重瓶頸厚如城牆,壓在他的頭頂,讓他難以突破。
他可是符籙峰弟子,居然在自己引以為傲的符籙上陷入瓶頸!這一事實無異於天打雷劈。
景乾心生焦慮,他四處求助師長同門都沒有結果,到了最後,嘴角都急得起了燎泡,硬生生磕了好幾顆清靈丹才恢復。
最後他毫無辦法,只能把目光投向了——
“我的規矩,十萬靈石一卦。”這是一名仙羽城的卦師,對方不問景乾是誰、從何而來、要往何處去,態度兀自冷冷淡淡,講明自己的行業規則。
“你還要發誓,天道在上,無論結果是凶是吉,修士自身因果自負,不可濫殺牽連卦師。”
“還要發誓?”
景乾吃了一驚,神色古怪。
他去年也算過卦,沒遇到這些規矩。
這位卦師身上還穿了防禦法衣,見景乾目光投來,他冷淡頷首:“原諒我小心謹慎,數月之前雲州城有一練氣卦師被殺了,眾人都猜測他一定是給了不好的批命,惹怒了卦主,遭遇殺身之禍……仙門道州數位卦師連夜扶乩問卦,追蹤蛛絲馬跡,發現很可能是一名大宗門的年輕弟子下此殺手。”
而數月前,在雲州城附近出沒的宗門年輕弟子,唯有歸元宗和雲中闕。
“絕對不是歸元宗!”
景乾想都沒想就矢口否認,他們歸元宗弟子斬妖除魔,從不濫殺無辜!
“巧了,雲中闕的弟子也說,不是他們所為。”卦師毫無溫度地假笑。
景乾:“……”
感覺自己被陰陽怪氣了。
卦師也不理他:“閑言少敘,書歸正傳,你向天道發誓後,說你的問題。”
如此走了一番流程。
“我已發過誓言,請卦師告訴我,我符籙一道何日才能突破瓶頸。”景乾拱手抱拳,頭顱恭敬低下,面上是誠心誠意之色。
“不太容易。”卦師目光盯了簽筒良久,“這是一場瓶頸是你命中注定的劫難……”
他算出了景乾的命,對方數個月前早就應該殞命了,僥幸不死換來這一場瓶頸,就算景乾不遭遇瓶頸,未來一場仙魔混戰也會死。
沒錯,仙魔混戰。
在景乾給出了生辰八字後,卦師在一片霧氣繚繞中看到了一個模模糊糊的畫面:這個年紀輕輕的符籙峰弟子,在戰場上浴血奮戰,俊秀的面容猙獰,他一手捂住鮮血淋漓的腹部,指尖收攏全是刺眼的鮮紅,一寸寸染遍了腳下的黑色土壤……視野滿目都是腥風血雨,他的英勇赴死毫無用處,宗門被滅的腳步依然沒有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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