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執事弟子的心臟凌亂狂跳起來,喉嚨發乾,隨著這個人輪廓被光影勾勒得越來越鮮明,他的眼裡流露出驚恐。
該怎麽形容這個人。
藍衣袍角翩然,容貌年紀極輕,氣勢卻如神似魔,提著劍的模樣漫不經心,偏偏那眉眼冰冷如霜,瞳孔深處仿佛蟄伏著什麽,一份冰冷的、宛若修羅般的戾氣上浮。
令人不寒而栗。
赫然是裴玄。
執事弟子顫聲道:“你聽了多久!”
葉清也就算了,葉清是練氣期,修為弱得要死,什麽都感受不到很正常。可他是元嬰境,居然都沒發覺裴玄什麽時候到來!連私人領地什麽時候被入侵了都不知道。
明明他和裴玄都是元嬰期!
可裴玄掐滅燭火時,那般悄無聲息又輕松寫意,好似只要他想,同境界的修士,也會死得那般容易。
想到這處,執事弟子臉色慘白,滿臉皆是懼怕和不信。
這一刻在他眼中,裴玄比惡鬼還恐怖。
見他如此慌張,裴玄冷冷睥睨,自上而下,眸中幽光亮得駭人:“也不久……從你開口第一句話開始。”
第一句話?
執事弟子頭腦一片空白。
他的第一句話說了什麽,好像是說裴玄是一個天煞孤星,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會遭遇不幸,如果葉清愛惜自己的小命,就該離裴玄越遠越好。執事弟子口才了得,一抓便是人的弱點——人都是貪生怕死之輩。
實際上這種話,葉清聽了不止一次,只是話術不一樣罷了,什麽“清清啊,你最大的劫數來自修真界的那個冷血魔頭裴玄,那個男人就是一個瘋子,你要保護好自己”等等。
葉清一開始是聽話的,他以為裴玄這個傳說級別的人物離他這個雲州城幼崽很遠,後來知曉身世後,他再也沒聽過了。
執事弟子顫抖著繼續回憶。
後來他還說了什麽,讓葉清不要助紂為虐……
他說了很多,越是回憶,執事弟子越是駭得全身發顫。
知曉死之將近,他開始語無倫次:“別殺我,這一切都是徐師兄喊我做的,那孩子對你很忠誠,我的挑撥沒有成功,他沒有背叛你!”
這是一個聰明的人。
知曉自己身家性命,系在今晚,都在葉清身上,所以開口便是從結果論。
結果是好的,葉清沒有聽信挑撥,依然一顆紅心向魔頭,似乎能抵消他的過錯。
這種話對裴玄無用
從這個人敢使喚葉清,並且打算挑撥開始,就注定了死期。只是今夜的挑撥離間,徹底激怒了裴玄。
星耀宮忌憚他的修為、垂涎他的根骨,恨不得啖他血肉,種種算計籌謀,他可以冷眼旁觀,靜待秋後算帳。唯獨事涉葉清,挑撥那孩子離開他,他忍不下去,也不能忍。
幻境之中,裴玄曾做過噩夢。
那噩夢十分漫長,無關死亡與殺戮,沒有壓抑與無望的黑暗,更沒有涉及靈魂的囚禁捆綁。
恰恰相反,場景十分的溫馨,在雲州城那間木屋。
那個孩子腳步稍顯笨拙,那般柔軟幼嫩,他踉踉蹌蹌奔跑著,似乎身後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追逐,大眼睛似乎噙著淚珠,一邊跑一邊害怕地啜泣:“爹!好可怕!”
裴玄第一個反應:到底發生了什麽?
“怎麽了?”
他的孩子這般小,這般脆弱,是誰,令他的孩子露出這樣懼怕的表情……
裴玄冷下眼,將受了驚嚇的孩子抱入懷中,對方也很熟悉他的擁抱,仿佛找到了一個棲身之所,小嗓子抽噎著。
“清清,是誰令你害怕?”
誰也無法理解,當你把一個懷有一半血液的孱弱孩子抱在懷中的時候,連世間最冷酷的魔頭都可以為他放棄一切。
葉清瑟瑟發抖,貓一樣的嗓子嫩生生,摻雜著一絲恐懼,很快哇哇大哭:“是裴玄,爹爹,大魔頭裴玄好恐怖!聽、聽說他一餐要吃三個小朋友,他還殺了好多人!我好害怕!”
小孩子似乎真的好害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咯噔一聲,裴玄聽到了自己呼吸凝滯、心跳驟停的聲音。
從那一日起,他的恐懼之源誕生了。
他的孩子生而早慧,聽了外界的風言風語,開始懼怕他,另一個身份的他……
與舉世為敵,裴玄都未曾畏懼過,因為他擁有絕對無敵的實力。命途中再多陷阱、陰謀和迫害,他一劍揮之,便再也沒有陰謀迫害了。
他十分強大,他能做許多事。
可唯獨這件事。
他無能為力。
夢境還在延續,他懷裡的小孩子很依賴他,誰曾想,下一秒裴玄對上了孩子驚懼的雙眸,“爹……你是裴玄!”
孩子大叫一聲,推搡著他,從他懷裡跳開。他躲在木屋一角,離裴玄非常遠,那眼神像是在看什麽惡魔……裴玄隨後就醒了。
真是一場噩夢。
偏偏這場夢境十分真實,夢醒後,裴玄患得患失的殺意如同汪洋幾度起起伏伏,他又開始厭惡整個世間。偏在這日,執事弟子正好撞了上來。
對方挑撥離間的話語,每一個字、每一句話裴玄都聽在耳裡……
那個孩子,是他生命中的一道光。裴玄可以接受自己一無所有,但他絕不容許,他生命中這一抹光被人奪去,因旁人的教唆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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