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蒼梧堂醫修弟子在這裡,應當是拿出靈剪,剪去傷者身上所有潰爛的皮肉,再換一身潔淨衣裳。
眼看著都演變到要脫衣服的地步了,燕赤離目眥欲裂,終於忍無可忍,他如小時候一般,熟練地拎著葉清的後頸,動作看似粗暴,實則輕柔地拎到一邊,語氣不善道:“讓我來。”
讓清清看一眼別的男人的肌肉,他會死!
“欸???”
葉清表情懵逼中帶著一絲呆滯。
葉清實際上很想看,可燕赤離動作太快了,他隻感到眼前一花,有一陣風迷花了他的眼睛,他一個低頭揉眼睛的工夫,他什麽都沒看清楚,秦師兄的衣服就換好了。
周兮也是這樣感覺,他什麽都沒看清楚。
隻感覺有什麽白花花的東西一閃而過,下一秒,秦雍容師弟已經衣裳整潔、臉色蒼白地躺在地上了。
周兮:“???”
一鍵換裝的本事,起碼要金丹以上修為才能做到吧。
他看了一眼燕師弟,總感覺燕師弟一舉一動都充滿了高貴感,那一眼極為鄙薄,極黑瞳孔似乎照不進陽光,比秦師弟還不似一個活人。
不過衣服都換好了,秦師弟也不省人事,周兮沒時間在意這點細節了。葉清拿出一顆極好的療傷丹藥和靈泉水,準備給師兄喂下去。
再次見到熟悉的一幕,燕赤離回憶起上輩子的一幕,他極慢地眯起一雙眼睛。
上輩子,葉清在魔域,他被鎖在誅魔台上,也是這般給他療傷治病。他燕赤離是魔域天空一隻桀驁不羈的雄鷹,可是在少年日複一日來看他後,即使他再口是心非,他也清楚,百煉鋼早已化為繞指柔。
這隻雄鷹落在葉清身邊,再也飛不動了。
燕赤離完全可以想象,葉清會如何溫柔地撬開秦雍容的嘴,慢慢喂下丹藥,事無巨細地照顧。
想到這裡,燕赤離臉色姹紫嫣紅、變幻瞬息,幾乎沒有任何遲疑,他眉梢狠狠一挑。
仗著身材高大,他快速接過葉清手裡的丹藥,唇角笑似彎月,“清清,你累了吧,去休息一下,我來喂他。”
鬼修目光落在地上,心裡冷冷地笑了一聲。
他沒有錯過,秦雍容在暈倒前的眼神。
丹藥喂下,一股暖流帶來強大的生機,秦雍容本來奄奄一息倒地不醒,當時在法陣裡,他身體好似破開了一個大洞,代表死亡的僵冷不斷奪去了他的生命力,他渾身疼痛,毫無知覺。
可如今隨著丹藥在體內擴散,他感到了五髒六腑正在逐漸愈合,藥裡滋養他潰爛流血後虛軟無力的傷口。
同時更有一股很溫暖的氣息籠罩著他,給予他生生不息、源源不絕的力量。
秦雍容緩緩睜開雙目,他眼瞳裡湧動著一片渾濁,他感知極為敏銳,他感覺到身邊是很溫暖的火焰。火焰邊上坐著許多人,還有一個少年,他黯淡無光的眼眸逐漸喚起光彩。
“秦師兄,你醒了啊。”少年眼尖,發現了他的動靜,一張充滿憐惜的臉龐迅速湊了過來,輕輕開口道。
這一聲極為清越,卻打破了他虛幻的一些想象,秦雍容瞬間避開了左臉,想起一件事:“我的面具呢……”
他剛蘇醒,嗓音極為沙啞。
秦雍容下意識躲避少年的目光,自他中了這鬼面瘡,變得極為醜陋後,不少同門都曾被他嚇到過,大家絲毫不掩飾眼中冷漠鄙夷,他才會每日都佩戴面具,非洗漱時不摘下來。
尤其是少年眼神清澈,更讓他自慚形穢。他不會辨認錯天道氣息的,所以他更不願以如此慘敗佝僂的樣子出現。
他迫不及待就想把面具戴上。
葉清非常理解他,可是面具已經碎了,拚不起來了。
他道:“師兄你不要怕,你一點也不嚇人,你這是病了,回去宗門我一定稟告師門,說秦巡師兄害你,並讓師尊給你治病。”
秦雍容其實無所謂治不治好,可從少年嘴裡說出那句安慰,他整個心絲絲縷縷蔓延起一股暖意,幾乎能將整顆心臟纏緊了,讓他呼吸急促。
他輕聲說:“謝謝。”
太好了,醜陋如他,已經不是明月之姿,只是一抹卑微腐敗之螢火,沒有被他最虔誠的信仰拋棄。
另一邊,超度法陣和被困在陣裡的秦雍容,徹底把虞飛雪嚇到了。
她拜入宗門後,歸元宗天之驕子實在太多了,她時常受不了自己從眾星捧月的焦點,變成泯然小透明的落差。她仗著長老弟子身份高,日常也瞧不起外門弟子等等,可她從未覺得歸元宗一處不好。
她對歸元宗極有感情,當然見不得所謂秦雍容被困,尤其秦雍容身上穿的是歸元宗白色長袍,那一身再熟悉不過的製服,象征著歸屬感。
白衣染血,讓她心生驚懼,一雙美眸驟然緊縮。
她身形一擰,就想從秦巡身邊逃開,她說:“阿巡,你快放開他,那是歸元宗弟子,是我們的同門師兄弟!”
對同門下手,還是觸及少女那根敏感神經和心門底線了。
“飛雪!”秦巡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胳膊,“飛雪你別鬧了,你應該知道,那是鬼面瘡,鬼物在他臉上寄生,他遲早要墮落成惡鬼,殘害旁人性命。我們提前把他超度了,是為了不給他人帶去禍患。”
虞飛雪抿了抿唇,眼眶含淚:“可是!可是……”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