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超喜歡熱鬧,看著窗外有雪,眼前一亮,穿了一身雪白狐裘就噠著腳出門了,小孩子十分活潑,踩在雪地上聲響十分清脆。
唐希飄了過來,“清清你在幹什麽?”
“我在堆雪人呀。”
葉清頭也不抬,小孩子興奮含笑,小臉埋在毛茸茸的雪白狐裘中,耳朵上也捂著耳扣,更襯一雙眼瞳烏溜溜。從遠處看,雪地裡的小孩子就像一顆球,像一團軟軟的白棉花,可愛油然而生。
他一邊鏟雪,一邊拍雪,一邊堆雪,好忙的。
“堆雪人啊……”作為一縷戰場隕落的魂魄,他守護在葉清身邊已有一年多,如果不是警惕裴玄,有時候他都下意識忘卻未來天下蒼生有生靈塗炭之危,沉迷於養娃無法自拔。
不過幾日,葉清的雪人初見雛形。
小孩子更加興奮,每一日走路就像要跳起來。
雲州城十分祥和寧靜,去歲大家傳說,裴玄的蹤跡消失在雲州城周邊,疑似要攻打雲州城。城內四大家族風聲鶴唳,全城如臨大敵,結果不了了之。
後來有人卜了一卦,發現迷霧籠罩中,有一個孩童。
正是這個孩童的出現,那個孩童身上系了無數生機,也牽動著一個魔頭的心,不止雲州城,乃至整個仙門道州都免了覆巢危卵之患。
換言之,葉清在雲州城一日,裴玄就不會把雲州城如何。
令天下蒼生塗炭?
裴玄冷血心狠,也許眼都不眨,可當他的兒,那流有他一半血液孱弱的孩子,也是蒼生中的一員呢?誰會舍得。不過這個卦象太過離奇,包括卦師在內,無人當真。
甚至恐懼之下,流言沒有止住,裴玄依然成了雲州城一個傳說,一個能止小兒夜啼的存在。
只是大家未曾想到,裴玄沒來,旁的危險來了。
某一日,月圓之夜,群山之間一聲狼嚎打破了寧靜,瞬間野外鳥雀絕跡,整座城眾不少凡人修士都嚇了一跳,“是我聽錯了嗎,這是狼妖的嚎叫?為首的狼疑似化神巔峰……”
一隻化神期的狼,四大家族裡都供奉不少元嬰期修士,可以合力鏟除。
可如果是一群狼呢?
更別提那隻狼首逆天修行,喜歡以活人為祭。狼妖之禍若起,不屠城內千萬人不罷休。四大世家連忙向仙門道州發去求救。
凜冬將至,整個雲州城亂了起來,葉家村也是。
家家戶戶都在修補屋頂、柵欄,豎起高牆,抵禦狼襲。這一夜注定危險了,兩歲大的葉清茫然地看著整座城陷入恐懼動蕩和風雪飄搖之中,雪人堆不下去了。
他跑進屋子裡,緊鎖門扉。
模樣有些蔫蔫,小身子下意識在顫抖,到處找父親。
唐希看出小孩子那雙眼呆滯不動了,下意識出聲安慰:“清清,不要怕,不要怕,是狼而已。”
若他有實體,一定提劍去斬殺狼妖。
同時唐希也警惕起來,聽說有些小孩子受驚過度,容易夜半發熱,有夭折之憂。葉清可是修真界的未來,是挽救蒼生的唯一希望,在他眼裡,清清最好一輩子平安喜樂,不要有任何損失。
葉清一邊“嗯”,一邊腦子裡似乎腦補了什麽血肉模糊的場景,眼珠子更呆了,難以克制地淚眼朦朧:“可是大家都說狼妖要來了,狼妖說不定,會把我和爹吃掉。”
唐希:“……”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爹是舉世最大的危險,誰都有可能被吃掉,也不可能是你和你爹被吃掉。
敢動葉清一根毫毛,是想承受疾風驟雨的殺意嗎?
小孩子哪裡知道那麽多,裴玄一進屋,就被兒子慌不擇路地抱住了,“爹,我們快點關門,山裡有狼……”
狼會吃人的,還會叼走小孩子。
小奶音顫抖。
人類幼崽小藕臂抱住父親的大腿,充滿馨香的小身子瑟瑟發抖,從唐希視角看去,小孩子就像一團白棉花抱住了裴玄。恰好一聲淒厲肅殺的狼嚎聲穿過層層山林而來,全城的凡人修士,包括葉清不約而同地抖了一下。
濃墨都化不開的夜,一聲起,從此四面八方都是狼嚎聲。小孩子都要嚇哭了,精神緊繃,下意識勒緊了父親的脖子,完全不敢動彈。
裴玄輕拍兒子肉乎乎的脊背,手掌泛起靈力,安撫驚魂未定的幼崽,“清清,別怕。”
“嗯……”葉清沒精打采地應了一聲,小身子發抖發顫,伴隨著輕聲啜泣,與白日無憂無慮的歡喜雀躍形成鮮明對比。
法術泛起光暈,漸漸生效了,幼崽劇烈的反應慢慢平複下來。
葉清不知道是術法的作用,還以為是裴玄的懷抱十分令人安心充滿溫暖,於是緊緊抱住了父親,小臉埋得更深了一些。從一旁看,孩子嬰兒肥的小臉充滿了懼怕。
裴玄手掌輕拍。
“清清,別怕,爹會保護你的。”
裴玄對懷裡的幼崽十分耐心,前所未有的耐心,仿佛一輩子的脾氣都給了這個人。
在孩子看不到的地方,裴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獨那雙眼,閃過一縷寒水浸過的陰霾。魔潮起,蛛絲般蔓延的血色鋪天蓋地。
比起少年時期的俊秀,兩萬年後的裴玄濃眉深目,輪廓變得冷峻成熟,如刀刻斧鑿,眼底也有歲月累積出來的更深血腥和殺戮,若深淵山嶽般令人仰望。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