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不到筷子,找不到自己的嘴巴,
也看不清腳下的路。
在她的世界裡,再也沒有白天和夜晚。
鬧鍾也不會在清晨六點把她吵醒。
沒有人知道她是誰。
她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誰。
“要去療養院嗎?”
“我認識一個阿嬸,人很好的,讓她來照顧你吧?”
“有一隻很可愛的狗狗,可以給你帶路的……”
他人的問候與關心,卻讓她覺得很是刺耳。
仿佛在一遍遍的提醒著她,
你成了廢人。
你廢了。
你還想去旅遊,還想去見高山流水?
你做夢吧。
這個世界的精彩,再與你無任何瓜葛。
因為,你連走路都不會。
……
趕走所有人,
把自己關在漆黑的小屋子裡。
初糖摸著臉上的淚水,在心裡問著自己。
怎麽就這樣了呢?
自己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這還是我嗎?
他們明明在關心你啊。
你怎麽能這樣對待關心你的人呢?
你是什麽東西?
初糖,
原來你是這麽脆弱,這麽不知好歹的一個人嗎?
你怎麽這麽令人厭惡呢?
你是真的想被所有人拋下嗎?
可是……你又能做什麽呢?
你瞎了,你也聽不清那些動人的音樂了。
你什麽都沒有了。
你什麽都沒了。
……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昏暗的屋子裡,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傳出歡快的生日快樂伴奏。
緊接著,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
“媽媽生日快樂!嘻嘻嘻~以後每一年的生日,我們都要一家人一起過!”
一個婦女的聲音笑道:“都要上班呢,哪有這麽多時間聚在一起。”
清亮的聲音撒嬌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已經計劃好了,明年專門寫一首歌給你們……爸,你說好不好?”
“哈哈哈,”男人的聲音有些爽朗,
“我看行!你媽嘴上這麽說,其實天天在我耳邊念叨你什麽時候放假哈哈哈……”
婦人:“哎呀就你多話!”
一陣嬉鬧後,
所生日伴奏音結束。
屋內重新歸於安靜。
床上的初糖動了動,死魚一般的身軀,緩緩坐了起來。
她要做點什麽。
至少,去墓園看看……
買一束花什麽的?
買什麽花呢?看不見……
那是自出事以來,初糖第一次主動聯系朋友們。
她,想要試著,出門。
從墓園回來後。
她接受了朋友們的建議,養了一隻導盲犬,請了一個保姆。
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但只有她知道,並不。
她依然,沒有什麽自理能力。
有一次,保姆生病了,臨時請了假。
狗狗也好像病了。
她試著一個人出門買點東西,詢問路人的幫助。
努力的聽著其它人的腳步聲,跟著他們一起,穿過馬路。
卻被突然開來的騎車給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喇叭聲近在咫尺。
她險些尿了。
後來她忘了自己是怎麽回去的。
隻記得,
保姆第二天就回來了,還帶導盲犬去了寵物醫院。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
她很抗拒出門,
保姆也不勉強她,只是每天帶著導盲犬出去遛一遛。
但初糖卻莫名的,感覺奇怪。
半夜裡有時候會聽到奇怪的聲音,保姆說的話有時候也很奇怪。
因為怕狗狗絆到她,她也幾乎沒怎麽碰到過導盲犬。
世界好像越來越孤寂了。
但值得慶幸的是,她的耳朵似乎在一點點的好起來。
聽到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了。
直到某一天,
她聽到一個很奇怪的聲音,很小,像是乘著風飄來的:
‘她在騙你。’
‘你是傻的嗎,這都不會分辨。’
‘你家的東西,還有狗子,值錢的都被她拿出去換了便宜貨。’
‘要是我,早就給揍一頓,然後律師函送上了!’
那聲音飄蕩在耳畔,聽得不大真切。
就像是……恍惚聽錯了一般。
……
到了晚飯時間,
保姆說,菜市場的菜價又漲了,每個月的生活費可能需要增加幾百了。
話落,那個縹緲的聲音再次出現。
‘這女人鑽進錢眼裡了!’
初糖猜測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面上依然平靜的對保姆說道:
“嗯,我會跟我朋友說的,讓她打給你。”
吃完飯後,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
“王姨,我床頭櫃上的那幾個兔子擺件,是你收起來了嗎?”
黑暗中,
王姨的聲音帶著些許措手不及,“啊?兔子擺件?哦對對,收起來了。我之前怕它掉下來絆著你。”
初糖點點頭,“那是我爸送我的畢業禮物……是紅色的嗎?我記不太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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