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允翔沒有太多時間解釋，但周媽卻已經認出了直播間裡的那個人。

　　——周熊身上的衣服，都還是她給縫縫補補了好幾次的。

　　她不知道這上面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什麽直播間，她只是看到……

　　她男人，流著一灘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她還看到，她男人飄在警察旁邊急忙說著什麽。

　　衣服的夾層？

　　她知道，就在腰間，用大襖子遮住的地方……那是她給一針一線的縫出來的！

　　周媽捂住臉，視線已經模糊。

　　怎麽就這樣了呢，不是說等過年後就回來的嗎……

　　姚允翔卻在這時開口道：“阿姨，你還有什麽想要對他說的嗎？”

　　還有什麽要說的？

　　周媽想著，腦子裡頓時冒出了很多東西。

　　這個家，沒了他可怎麽辦，女兒還在上學，他說好的年夜飯還沒有一起吃……

　　想說的話很多。

　　但最後，周媽顫抖著唇瓣，隻說了一句話：

　　“讓他，讓他……”

　　……

　　在周媽說完後，姚允翔趕緊點開手機鍵盤，發在了彈幕上。

　　彈幕很多，這句話很快就被淹沒。

　　他又發第二遍，第三遍……

　　第四遍……

　　旁邊的兄弟看到姚允翔手都是顫抖的，不由得掏出自己的手機來。

　　“你把鏈接發出來，我們跟你一起發。”

　　他們對於陰間直播間的了解不多，只是聽人提過，也知道姚允翔經常看。

　　不管姚允翔在做什麽，是犯傻還是中二……

　　他們做兄弟的，這個時候能做的，也就只有幫忙了。

　　鏈接發出來後，一群小夥子進入直播間，開始一起發彈幕。

　　但是他們低估了直播間的人氣。

　　這幾個人，比起那龐大的水友群裡，還是太過渺小了。

　　……

　　“這兆頭有些不妙啊……”

　　“其實從大叔敢打無常，就能看出大叔的潛力不小。”

　　“話說……剛剛好像有誰在說什麽？有誰看到了？”

　　“好像是老婆之類的？作為單身狗的我竟然會看到那麽多‘老婆’！”

　　“【翩翩】打賞主播金條*10，並附言：大叔老婆有話要說，大家注意一下！”

　　大叔老婆？？

　　有人找到大叔老婆了？？

　　開始有水友注意到姚允翔等人發的彈幕，然後通過自己的方式，或是打賞，或複製黏貼的幫忙著。

　　一條，兩條，三條……

　　漸漸地，整個彈幕上就只剩下了一句話。

　　每一條彈幕，都是複製黏貼的同樣一句話！

　　成千上萬個水友，全都不再發言。

　　只求主播能看到這句話。

　　一個人的力量或許很渺小，但許多渺小的力量加在一起，也會匯聚成一道令人無法忽略的力量。

　　人都有從眾心理，一些人哪怕不想說點什麽，此時也會跟著複製黏貼一下。

　　……

　　人間。

　　公路上空。

　　周熊周身的氣息越來越焦躁，瞳孔翻白，頭頂也開始冒黑煙。

　　但他本身卻毫無所覺，依然跟在年輕民警身邊，著急的想要說些什麽。

　　想要留下點什麽。

　　這時，江林從直播間收回目光，看向周熊，淡淡道：

　　“周熊，你老婆讓你莫要念著他們，等她以後下來的時候，再給你做一碗紅燒肉。”

　　對面，正焦急得無處發泄、不知如何是好的周熊聽到這句話，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他緩緩轉過身來，看向這個白無常，喃喃道：

　　“她，她是這麽說的？”

　　江林：“嗯。”

　　“噢。”

　　周熊點點頭，憨實的臉上露出‘這樣啊’的表情。

　　他沒有去細想老婆怎麽知道的，也沒有去想他們下去後還能不能見面，去了陰間後還能做紅燒肉嗎……

　　只是在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他周身的焦躁一下子就被撫平了。

　　心中那些無處安放的話語，好像也找到了歸處。

　　腦海中隨之浮現出一個個畫面：

　　老婆煮好了紅燒肉，裝得尖尖一盤，再盛上滿滿一碗白米飯，然後喊他去吃飯。

　　直播畫面中，周熊棕褐色的瞳孔再次出現在眼白之上，那一縷縷黑色的氣息也消失不見。

　　……

　　周熊撓了撓頭，嘿嘿笑道：

　　“這婆娘真是的，誰念著她那口紅燒肉了啊，這外面好吃的可不少嘞。”

　　說著，他想起了什麽，再次看向年輕的民警，囑咐道：

　　“警察同志，記得把錢帶給我老婆啊……”

　　他正說著，卻見那些正準備上車的警察突然停了下來。

　　其中，那名年輕的民警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然後抬頭向空中看過來。

　　耳邊的藍牙耳機發著淡淡的微光。

　　“好。”

　　那年輕的民警突然對著空氣應了一聲，像是在回應誰的話一樣。

　　說完後，也不管其他人的目光，俯身鑽進了警車。

　　“……”

　　周熊站在空中，卻是愣住了。

　　剛剛，那警察，是在跟他說話嗎？

　　下一刻，周熊就再次被抓住了命運的後頸。

　　江林提溜起亡魂，“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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