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斷之聲響起,魏長樂聞聲望過去,只見岑閑一隻手血流如注,手上還攥著半邊殘劍。
魏長樂笑彎了腰,拉住身邊青年的袖子:“本宮也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事,先行一步,剩下便要由指揮使和大理寺卿商榷了。”
她一走,四周陷入死寂。
尚智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主子……”
魏長樂橫插一腳,把一盆清水攪得烏煙瘴氣,現如今禁衛軍在,大理寺卿在,昭罪寺上一眾和尚正吵吵嚷嚷從寺廟下來要為他們的主持討公道,除非在場的人都死乾淨,不然朔望怎麽也逃不掉。
可如今這裡浩浩蕩蕩上百人,又有魏長樂在暗中窺視……哪裡動得了手?
但尚智看見自家指揮使捏緊了手中的殘劍,立刻心驚膽戰起來——指揮使是真的起了殺心!
但下一瞬,岑閑就放開了那把劍,聲音傳入尚智的耳中:“汝愚,把江浸月找過來給他看傷。”
“胡大人,”岑閑朝著大理寺卿胡兆明道,“此人押入天牢,依長公主所言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法司會審。”
「只是不論是你們誰審,錦衣衛的人都會在」岑閑露出個溫和的微笑,“他一根汗毛都不能少,明白了麽?”
胡兆明連連點頭,恨不得此刻八抬大轎把朔望接到天牢那邊。
但胡兆明還是想得簡單了,指揮使大人親自將這個據說殺了昭罪寺主持的犯人送到了天牢那邊,還請人來給這人診脈治傷,直到那大夫跟他說了第九遍沒事,他才離開天牢。
江浸月來時被江與安扔了件披風,此時已經被他掛到了岑閑身上。
岑閑走在他旁邊,神色難看得厲害。
任誰被觸了逆鱗擺了一道都得火冒三丈,何況是岑閑將朔望看得比命重。
來龍去脈尚智在路上已經和他說了個乾淨,此刻徒勞地拍拍岑閑的肩膀:“他清心丹吃得及時,不會有性命之憂……岑閑?”
“岑閑!!”
江浸月的聲音戛然而止,岑閑身形一晃,他捂著嘴,血從他綁著布條的手滲出來。
作者有話說:
閑來無事跟你們劇透一下岑閑同志……
他可能和你們想的不太一樣雖然他看起來人特別溫和好說話而且身體不好……但是他是一個掌控欲和佔有欲很強的人……
就是說被他睡和睡他都是一件非常……非常……刺激的事情【蠢作者聲音越來越低】;
(以及有人看出來長公主現在是有CP的嘛——)
第38章 陷阱(五)
黑夜幽深, 宮道曲折幽長。
雨還在下,白傘被凌雲穩穩撐在魏長樂頭頂,燈籠照出腳下棕黃色的宮磚。他落後魏長樂半步, 聲音像是箜篌彈出來的, 有昆山玉碎之感。
“主子, 今日之事……屬下無能, 勞煩主子深夜出門……”
他聲音低低的,像是在與情人絮語一般, 但他並未靠魏長樂很近,保持著一個臣下對主上十分合宜的距離, 不曾逾越半步。
“哪裡,”魏長樂笑起來,“你做得很好,比本宮想象的還要好。”
凌雲抿了抿唇:“屬下以為……主子會生氣。”
“生氣?”魏長樂疑惑了一會兒,而後很快反應過來凌雲的意思, 忍不住捂嘴笑了一下,“你是怕把他殺了, 本宮會因為失去了一個孩子而生氣難過麽?”
凌雲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魏長樂斂起笑道:“本宮是沒想到還會有個孩子活著,可是皇家人向來不講情分, 本宮尤其不講。”
“更遑論他是本宮多年不見的孩子,本宮未曾盡母親之責,他也尚未盡孝,充其量是個陌生人。再說即便是養在膝下的,如今擋了本宮的道——”
魏長樂歎了口氣, 遺憾道:“本宮也是照殺不誤的呢。”
凌雲緊了緊握著傘柄的手,“天寒, 我們快回吧。”
魏長樂趟過雨水,愉快道:“不急……明日你派人快馬去一趟突厥,同突厥那邊談談,告訴他們,本宮要向突厥稱臣。”
凌雲應了一聲好,跟在長公主身後,走到荒寂無人的宮道盡頭。
遠處東方的天際,魚肚白已經泛上來了。
天牢內不見日光,牆上的燭火旺盛,照得牢獄通明,朔望靠在牆邊的草垛上,薄薄的眼皮正不安的嗡動著。
記憶和夢境翻滾在一起,他燒得稀裡糊塗,已然分不清什麽是夢,什麽是當下。
魏以誠的儒雅隨和地坐在藤椅上,身邊的昭王妃柳蕙盤著發鬢,上面插著一根金色的步搖,正笑著給魏以誠倒茶。
他們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一對璧人。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朔望少時聽過很多對於父母的溢美之詞,父親昭王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將才,擊退突厥,守邊關,鎮疆土;母親昭王妃柳蕙,知書達理,善解人意,是上京人人稱讚的京城第一才女和美人。
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自小就有婚約,長大後順理成章結為夫妻,沒有許過什麽海誓山盟,隻想與對方安安穩穩過完一輩子。
朔望聽見魏以誠對柳蕙說:“等到與突厥的戰事結束,我們就依著阿朔帶著昭王府裡面的人,下江南隱居去。”
“阿朔向來喜歡江南風物,去了江南豈不是要翻天。”柳蕙有些嗔怪,“你就是慣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