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大驚,想上去搭話, 又被他周身低沉陰鬱的氛圍嚇退。
他在走廊等人。
等得無聊了, 又從煙盒裡抽出煙來, 斜斜地咬一截在齒間, 並不點燃。
生化區禁煙。
“沈醫生!我來了!”
庫洛在半個小時之前和他請了假,說想早退一天,他沒問為什麽,直接讓他回去了,反正待在研究所也是浪費時間。
結果庫洛是回去換了身衣服。
一身很整潔的衣服,短白T,藍色背帶褲,胸口有很可愛的印花,是一隻飛躍的小鹿,帆布鞋配著長筒襪,乾淨又明亮。
沈梁將煙別在耳後,挎上醫療包,長腿朝庫洛邁去,在庫洛期待的眼神裡,用纏著紗布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
庫洛背著雙肩包,輕蹦著跟著他往中心廣場的方向走,在某個瞬間,沈梁低頭看,仿佛覺得這個人不該出現在鮮血橫流的末世,而是該生活在正常的社會秩序之中,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受盡寵愛長大,這個年紀,興許正背著書包在校園裡散步。
但庫洛其實是個很優秀的治療系異能者,他的升級進化速度並不比大多數人差,上個月剛剛步入四階,能夠快速對受傷群體進行普傷治療,不留絲毫後遺症。
他在研究所裡也很認真工作,盡管知道可能是毫無意義的項目,也付出了全部的努力,像一個極端的理想主義者為人類的衛生健康事業甘願獻出一切。
這是個很耀眼的孩子,沈梁知道。
和基地首席指揮官是親密的叔侄關系,待人接物卻從來不自大驕矜,他很善良,經常去外城無償給普通幸存者醫治傷口,發放食物,很受外城小朋友的歡迎。
按理說,這麽好的人,在感情上也不該受挫,他喜歡的人必定能看到他比旁人都好的一面,接受他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可惜他遇到的人是沈梁。
注定給不了他想要的。
步行去中心廣場的那一段路,其實不太長,大概一裡路,不一會兒就走到了。庫洛看著前面不遠處中心廣場的浮雕,汗濕的手很小心,很緩慢地抬起來,輕輕地搭在了沈梁的小臂上。
沈梁忽然停住了腳步。
“怎、怎麽了!”
庫洛反應很大,像是被踩住了尾巴。
沈梁卻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並不說話。那死水一般沉默的雙眼瞬間洞穿了他的靈魂,庫洛難以控制地抖了抖,臉色刷地白了下來。
“庫洛,我大你十幾歲,你該叫我叔叔。”
“……我、我不在乎。”
沈梁看著他,久違地覺得有些難辦。
這三年,庫洛一直圍在他身邊,喋喋不休也好,公事公辦也罷,終究和旁人不同。中心廣場人來人往,大庭廣眾之下,他不能不給庫洛體面。
“沈、沈醫生,我……”
“你是個好孩子,但我老婆臨終時告訴我,如果我再娶就化成厲鬼回來索我的命,雖然我並不信什麽鬼神,但他確實新喪沒幾年,我接著談戀愛,不妥,你說是不是?”
庫洛小鹿一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話都讓沈梁說完了,他聽完隻覺得好離譜,卻不知道怎麽反駁。
“你……你什麽時候結的婚?我怎麽都沒聽說過?”
“前幾年吧,他還和我一起來的南方基地,可能水土不服吧,沒幾天就死了。”
庫洛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沈梁,他總感覺自己在被騙,否則為什麽談起亡妻,沈梁臉上卻沒有絲毫悲傷,甚至……如果他沒看錯的話,甚至還有點諷刺?
太冷血了。
他搭在沈梁小臂上的手慢慢縮了回來,這樣陌生的沈梁讓他感到不寒而栗。
他喜歡的沈梁,是實驗室裡可靠的前輩,戰場上佛擋殺佛神擋殺神的先鋒,他知道沈梁在感情上可能有些淡漠,畢竟他平日裡基本上沒有什麽感情的需要,既不社交,也不戀愛,總是一個人出現在基地裡,他甚至有想過去捂熱沈梁的心,但他沒想到沈梁會這麽冷血。
這個人……真的有心嗎?
庫洛渾渾噩噩地往前走,無心再關注廣場上熱鬧喧囂的晚會。
夏日的傍晚,天氣還有些曛熱,地面還是燙的,沉悶的陰翳之下,南方基地的中心廣場上擺放著幾十張大小不一的桌子,桌子上鋪著各色的布料,桌布上堆放著糖類、堅果和袋裝麵包,倒滿了一杯杯紅酒。
前段時間,陳與榮帶隊在一家釀酒廠剿滅了一波喪屍潮,那家釀酒廠的機器早已鏽跡斑斑,地庫裡的紅酒成品卻還保存得十分完好。
當時陳與榮高興壞了,連忙和其他隊員把所有紅酒搬進南方基地的儲備庫裡,美滋滋地計劃起一場紅酒宴。
去年,南方基地、北方基地和彌賽亞基地共同投入人力物力打造了一條生產線,想要通過重建基礎製造業解決最基本的生活產品需要,南方基地所處地帶物產相對豐饒,負責主要的原材料收集,彌賽亞基地在兩年內異軍突起,成為能與四大基地抗衡的私人力量,在這條生產線上負責粗加工,而北方基地則負責精加工,成品由三個基地平分。
但實際上,南方基地內部在彌賽亞基地和北方基地建好加工區後,派了幾個高級精神系異能者探查了一番那邊的加工設備和能源供應鏈,不費太多資源複製了他們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