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好瘦。”沈梁說,聲音裡聽不出喜怒,“這幾年……你是怎麽過的。”
泡芙修長的雙腿被沈梁的膝蓋分開了,胸口壓在辦公桌冷硬的邊框上,背後是沈梁寬闊微涼的胸膛。
“就是……在外面過。”
“有吃的嗎?”
沈梁並不懷疑泡芙的捕獵能力,他只是怕他傻乎乎的,連找吃的都忘了。
泡芙支支吾吾地說了些什麽,聲音很小,沈梁沒聽清楚。
“能不能大點聲?隔壁沒人。”
泡芙急急地喘了一聲,臉紅道:“會吃一些死老鼠……”
沈梁突然冷了臉,手裡的動作也停了:“還有呢?”
“還有……其它屍體……”
沈梁盯著他纖細瘦白的後頸,莫名覺得很饑餓,他好像變成了泡芙,毫無知覺地咀嚼著腐臭的老鼠和屍體,身體慢慢消瘦下去,慢慢變得形銷骨立。
“好吃嗎?”他的胃裡一陣翻騰,胸口悶悶的,強烈的惡心感襲來。
泡芙皺眉,語氣很委屈:“苦的,不好吃。”
“……那你住哪裡。”
“山洞裡。”
“這邊是平原,哪裡來的山洞?”
“有個小丘陵,泡芙把它挖開了,就是山洞。”
沈梁握著小泡芙,心裡又氣又怨,猛地升騰起一股強烈的毀壞欲。
“沈……松、松手……”
“你都過得這麽難了,為什麽不回來找我?”
泡芙被逼出了兩滴眼淚,已經不知道如何思考了,沈梁卻好像還在生氣,指骨都要被他捏碎了。
他順著欲望仰頭靠在沈梁的肩上,熱熱地吻了吻沈梁的頸側。
“對……不起……嗯……”
沈梁眼眶微紅:“誰要你的對不起。”
“沈……”
“你怎麽不問我這幾年怎麽過的。”
泡芙愣愣的,茫然地抬眼望著他。
他不需要問,這幾年他一直遠遠地看著沈梁,沈梁每天做了什麽事,幾點睡覺,幾點起床他都知道。
還有,他不敢問。
雪狼的直覺是很敏銳的,他有種預感,沈梁的回答會讓他崩潰。
“泡芙,你怎麽不問……”
泡芙囁嚅了一下,覺得沈梁的聲音好像是被碾碎了重組的瓷片,勉強拚湊回了完整的溫柔表面,可話裡話外都是破碎的意味。
他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被沈梁握住的地方也不再燙人,無聲無息地垂在了沈梁粗糙的掌心。他小聲地啜泣起來,這一次不是為了惹沈梁疼愛,而只是因為太傷心。
他說:“沈,我好難過。”
他很少說“我”,總是泡芙泡芙地自稱著,給人一種隨時隨地都在撒嬌的感覺。沈梁知道自己是把人欺負狠了,可他舔舐著泡芙眼尾滑落的淚水,濕鹹,酸澀,除了心疼,竟還覺得無比解恨。
他想他多半是病了。他這麽愛泡芙,從來舍不得他掉眼淚的,連在床上都做得很小心,不舍得讓他痛,也不舍得讓他蹙眉,可是他現在好想惹他哭,讓他心碎,逼他知道自己錯了,讓他一輩子對他心有虧欠。
可是他說,他好難過。
沈梁偏頭,閉上眼的一瞬間有什麽溫熱的液體從眼眶中流淌出來,在臉上逐漸變得冰冷。他松開了泡芙的手,抱緊了他不堪一握的腰,他覺得自己好像被劈成了兩半,一半已經掙扎著逃到了溫暖的光裡,一半卻還被困在三年前風雪暴虐的夜晚。
他的靈魂和幾天前的泡芙一樣奄奄一息,如今泡芙的胸口已經長了點肉,腰腹也不再那樣乾癟,再過幾周,或者一兩個月,也許小肚子會長起來,手臂和雙腿也該更軟一些。
肉身的枯竭花幾個月就可以養回來,可是靈魂的貧瘠該怎麽補救?他需要愛,他需要安全感,他需要泡芙的誓言他需要泡芙的身體他需要泡芙的忠誠來澆灌,他需要泡芙的一切……他像一條貪婪的毒蛇,他變得不像他自己。
他悶著聲,在泡芙身上宣泄了自己的悲傷和欲望,泡芙從頭到尾沒有抗拒,只是那張稿紙被打濕了,珍珠一般的淚水一滴一滴地往下墜。他們沒有接吻,泡芙突然覺得這間辦公室陰冷得可怕,他攏了攏掛在臂彎的襯衫,下一刻,沈梁抱緊他,親吻了他右眼下那兩顆芝麻一樣的小痣,長長地喟歎了一聲。
“寶貝……我對你好嗎?”
泡芙濕著臉,聲音有些發顫:“好。”
“那你也對我好一點,可以嗎?”
泡芙乖乖地咬著他:“嗯……”
“你不能不愛我。”沈梁嗓音沙啞,“你要記得,你答應過我,會愛我一輩子,永遠不會離開我。”
泡芙點點頭:“我下輩子也愛你。”
沈梁卻說:“我可能沒有下輩子了。”
他真的覺得,他能夠重生回來,能夠擁有泡芙的愛,能夠這樣和泡芙身心相連,大概早已耗盡了生生世世的福氣。他想,哪怕讓他現在死了也值了,他活著,只是因為活著更好而已。
“所以你要記得愛我……像亡命徒一樣愛我,把你的心捧給我,否則我會死!”沈梁近乎低吼一樣地在泡芙耳邊說著,根本不關心隔牆是不是有耳,他覺得自己已經瘋了,別人的議論和目光他都不在意,研究員上了實驗體又怎樣,研究員苦戀實驗體又怎樣,研究員瘋了又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