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宵便正色道:“另有別人。”
雨清焰剛想追問是誰,一名身穿華貴青衣的男子緩步進殿。寧宵一眼就看到了他脖頸上一道淺淡的紅痕,隱隱泛著血色。想來是方才秋綺樓咬的。
“見過盟主。”殿中清風盟弟子皆是起身行禮,雨清焰開始連翻白眼,寧宵他們三個莫山的混進其中裝模作樣地行禮。
“諸生免禮,觀星課是我師尊渡厄仙尊的課,但我師尊身體欠佳,於是由我代課。觀星課上並無盟主,稱我為先生即可。”碧虛君薄唇含笑,清貴矜雅,“諸生辛苦,但浩瀚星海值此良夜。”
方才在山亭中,碧虛君一直面向秋綺樓而背對寧宵和洛聞簫,因此寧宵這才看清他的長相。
面容清正溫雅,與他瘋狂的行徑並不能對應起來。寧宵心想果然越是溫柔的人瘋起來就越是可怕。
碧虛君從廣袖裡伸出手,修長的五指向中心合攏,於是殿中燈火瞬間暗了下來。
眼睛適應黑暗後,眾人便能看到頭頂夜空中璀璨輝煌的星辰。
“古時凌駕於上三宗之上的王朝,設有司天監一職,是帝座之下最高權力,觀測星軌以決國策。”碧虛君溫聲道來,“但這漫天星辰,是照亮帝國前進方向的明光,也是蠱惑其覆滅於冰雪的深淵。”
碧虛君似乎是無意再提及舊朝之事,轉而道:“觀星,是觀天命,亦是觀人心。古時司天監曾說諸天星宿可與每一個人一一對應,雖然現在我們無從得知這種聯系,但仍然可以淺略推算命數。”
“那麽,諸生有誰想試一試嗎?”碧虛君眸光流轉,望向寧宵幾人的方向,最後徑直望向洛聞簫,鼓勵道,“你且試一試?”
洛聞簫站起,碧虛君朝他點點頭,然後揮袖喚出一盞四面星燈,其上用磷石雕刻成二十八宿,燈焰是蒼白的,像一陣虛無縹緲的霧。
“在燈衣上寫出你的生辰八字即可。”碧虛君道。
於是洛聞簫伸出一指依次寫下。
最後一筆落下,星燈的燈焰燃起,刹那燃成萬千星砂,在殿中排列成洛聞簫對應的星宿。
“大致是,破軍。”碧虛君觀察著星宿,微笑道,“雖然無法準確對應,但你的命數可窺一二。破軍有一說是破後而立,你將會歸於某個領袖的王旗下,成為他可破萬軍的利劍。”
然而星宿在下一刻發生異變。星砂如同被不可見的洪流衝散,重聚,再形成另一個星宿。
“帝星紫薇?”碧虛君愣怔了一下,沉吟道,“如果星燈無異,看起來是有人強行逆轉了你的命星,讓你位登九五、權掌生殺……但是據我所知,一個人不可能有兩個命星。”
碧虛君課上不需死守規矩,因此眾修士議論紛紛:
“絕對是星燈壞了,凌駕於上三宗之上的王朝早在幾百年前就覆滅了,即使有帝王之相又能如何呢?”
“如果紫微星出現在家族中,即是一家之主;如果是下三界某個國家,那就是一國之君。現在出現在上三宗,是預兆著什麽……”
“上三宗之上……不就是紫金殿嗎?”
“——不可妄議!”
提及紫金殿,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洛聞簫兀自坐下,並沒有什麽反應,只是看著自己衣袖上那枝寧宵隨手暈染畫就的牡丹。
只有寧宵毫不意外。畢竟洛聞簫本來就是要成為紫金殿殿主的男人啊。
“你喜歡嗎?”寧宵湊近,跟洛聞簫咬耳朵,佔著修為高沒人聽得到,什麽話都敢說,“我在你身上畫可好?”
洛聞簫眉頭一跳,伸手就去掐他。寧宵扭腰躲過,扣住他的手一根一根玩他修長勻亭的手指。先是用柔軟的指腹去磨他常年握劍而生的薄繭,再去捏他淡色的指甲。
洛聞簫咬牙低語:“我不喜歡。”
那你剛才還看得出神?寧宵好笑,死傲嬌。
“應該是星燈出了故障,”碧虛君揮手令殿中星砂重新凝成蒼白燈焰,又換了一盞星燈,“還有人想試一試嗎?”
寧宵明白了,這節觀星課就是免費算命。
碧虛君觀星算命上造詣頗高,於是許多修士躍躍欲試。
輪到雨清焰的時候,碧虛君含笑著、一字不帶髒地損了他幾句,乍聽是恭喜發財一樣的好話,細想幾秒就能讓雨清焰臉黑如鍋底。
就連慕錚也上去了。
見幾乎所有人都上去讓碧虛君算命,寧宵覺得自己不能太突出,於是也上前,在星燈上用指尖寫下自己的生辰。
在他寫的時候,洛聞簫一直留神看著他的指尖,寧宵便傳音到少年的識海中:“你想知道我的生日?回寢舍你可以直接問,我還會附送一些別的答案。”
洛聞簫繼續看著,但是也傳音過來:“上課不要開小差。”
真是假正經。寧宵寫完最後一筆,星燈流轉,蒼白燈焰飛出細碎星砂,聚攏散開,最終卻一個星宿都拚湊不出來。
“不可窺、不可道?”碧虛君起了幾分興味,勾唇道,“有趣,這估計是我師尊都沒有遇過的情況。”
大概是覺得秋綺樓也會感興趣,碧虛君對給寧宵算命一事上了心。他捏訣召出另一盞星燈遞給寧宵,淺笑道:“這是我的本命武器,不夜。你且在上面再寫一遍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