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裡奔波了一天的人們回家和親人聚於飯桌上,就連他們路過時帶起的晚風也是滿含期待的。
寧宵不過一道虛影,除了洛聞簫誰也看不見他。就像一個與這些景象隔開的局外人。
不止是現在,自從穿書以來,這種袖手旁觀的感覺其實從未散去。
但很奇妙,此刻洛聞簫買了一籠甜軟糖糕,小聲讓他等四周無人再接過去吃,寧宵驀地心頭一暖。
就好像這燈火人間,忽然與他有關。
洛聞簫挑了一座酒樓裡頂層的雅間用膳。
雅間裡幾盆水仙清香悅人,兩張軟榻用紅木桌案隔開,竹簾與屏風外,是一方戲台。
“吃飯順便聽曲兒,你倒是會享受。”寧宵靠在軟榻上,就著清茶吃糖糕,隻想感歎舒坦。
“有些人的喜好倒是經久不變。”洛聞簫在給他剝橙子,秋日新橙蘸著細雪般的海鹽,這是當地的一種吃法。
寧宵試了幾瓣,酸甜適宜開胃非常,他見洛聞簫將幾瓣橙肉悉數遞向他碗裡,不禁問道:“你怎麽不吃?”
“我不喜吃酸。”洛聞簫是這麽回答的。
寧宵回想起這人嗜辣,隨口應道:“都說酸兒辣女,看來你以後生女兒。”
洛聞簫原本在喝茶,聞言一口茶水差點嗆出來。
“...你總能語出驚人。”少年無奈地搖了搖頭。
寧宵笑著擺擺手:“開玩笑開玩笑。”
幾句話語過後,簾外傳來琵琶聲,好戲已開場。
這幾折唱的大概是才子佳人元夕燈下一見傾心,無奈最後才子金榜題名搖身一變成為狀元郎,接下聖旨成為駙馬,進了金殿卻負了佳人。無疾而終的愛,許是最令人扼腕歎息。
唱到了全戲高.潮情節,佳人攔下新郎的迎親車隊,含淚質問。寧宵正聽得入迷,洛聞簫遞來絲帕示意他擦拭唇角。
寧宵擦去嘴角的糖漬,卻也因此聽差了一句,於是便問洛聞簫:“唱到哪了?”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洛聞簫直直望向他眼中,緩緩道,“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作者有話要說: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韋莊《思帝鄉·春日遊》感謝在2022-01-10 11:46:16~2022-01-13 11:19: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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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青山鶴歸(十七)
寧宵眨眨眼,明明洛聞簫是在念唱詞,但他覺得少年似乎意有所指。
正好,琵琶伴著琴聲一轉,只聽戲台上那飾演狀元郎的戲子唱道:“元夕花燈,怎敵她、玉葉金枝。”
洛聞簫唇角一挑:“呵,好個怎敵玉葉金枝。”
寧宵:“......”他是一句話都不敢說啊。
為什麽,明明該被審判的是戲中的渣男。
所幸洛聞簫眼中的情緒只是一時浮現,寧宵眨眼再看,少年又是平常模樣。
待戲台上風月唱罷,他們也吃完了晚飯。
青石板磚鋪向視野盡頭,洛聞簫提著燈籠慢慢地走,寧宵與他並肩而行。
這座小鎮的夜晚格外靜謐婉約,外圍的群山起伏如同山神的背脊,將城鎮靜默守護,星月低垂仿佛懸掛於屋脊。
由於不是什麽節日慶典,街上偶有行人兩三。
寧宵想吃洛聞簫手裡提著的糖糕,但又不方便被別人看到,於是他讓洛聞簫用竹簽叉起糖糕,等沒人就湊上去一口咬下。
這樣成功吃到幾塊糖糕後,某次寧宵光顧著看前面胡同轉角有沒有人,下嘴的時候不小心咬錯了地方。
糖糕軟糯,所以他沒有用上多大的力氣,但也下意識地以舌尖吮了一下。
但是很快寧宵就意識到了唇齒中含著的並不是糖糕,不甜,也不軟,還有點涼。
洛聞簫一下子怔然停步。
寧宵一下子抬頭退後幾步,僵直著身軀。
洛聞簫:“……”
寧宵:“……”
“咳,不好意思,沒看清楚,”寧宵尷尬地盯著腳下的青石板磚,企圖盯出一條縫來好鑽進去,“咬到你了嗎?”
洛聞簫抬起手指,一黑一白兩個戒指中間拖曳出細碎鎖鏈,寧宵不小心咬到的是他的食指,剛好位於兩個戒指之間,把鎖鏈勾起。
月色皎皎,燈火煌煌,紫光熠熠,只要不瞎,都能看到少年那截修長指節上泛著光的水痕。
“……”寧宵尷尬得要原地去世。
洛聞簫並沒有為難他,只是捏訣清洗。
少年看了他一眼,寧宵還來不及分辨他眼中情緒,便聽他問道:“…你還吃嗎?”
“啊?”寧宵有點反應不過來,他以為洛聞簫開口是要數落或者取笑他。
洛聞簫眼型微彎,輕聲道:“我是說糖糕。”
寧宵精準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笑意,心想果然是在取笑自己,於是咬牙道:“不吃了。”
洛聞簫輕而易舉地戳破他:“哦,那我扔了。”
寧宵又咬了一下牙:“別——我吃,我回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