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聞簫看見他,有禮卻疏離地道:“憐微尊上。”
寧宵向他點了點頭。
很快,長歡、玉重緋、葉薄雪都陸續前來,慕錚邊打哈欠邊拖著葉聽竹也走了過來。
長歡揮袖讓雲舟懸停,雙手於胸前合掌,旋即無數輕柔如絮的豔紅光團從他兩掌之中飛出,乘著夜風很快籠罩整艘雲舟,並向前方的幽深夜色蔓延而去。
然後長歡雙手向兩側劃出,煙羅紅袖揚起優美弧度,袖角還未落下,風中的光團紛紛凝出纖細的絲線,很快將青色霧氣細密切割。
那些霧氣如同有生命般顫抖,然後隨著一聲輕笑,所有破碎的霧氣都向同一處湧去。
寧宵眯起雙眼。
青嵐匯聚到一處,凝翠流碧,成為一幅萬裡青山圖。隨即萬裡青山圖被擎起,寧宵這才看清那是一把紙傘,萬裡青山不過傘面圖紋。
一位少年一手持傘,另一手拿著畫筆,他緩緩落腳於風中,一席白衣上隨意點綴著墨色竹紋,隨著夜風吹動衣袍,那些墨竹搖曳著灑下竹葉形狀的青色流光。
傘沿輕轉著往上抬起,露出一張清逸又明豔的面容,左眼下是嫣紅的榴花紋刺青,右耳卻是一枚搖曳碎光的單邊耳墜,一靜一動,撞出一眼難忘的美感。
寧宵回想起原著的相關描述,心想這就是雨清焰。
玉重緋道:“執刑門少主,雨瀲舟的義兄,雨清焰。”
這是個頗為耐人尋味的身份,雨清焰明明比雨瀲舟年輕約莫百歲,卻是雨瀲舟的義兄。
葉薄雪理了理衣袖,挑唇笑道:“怎麽,我家尊上可是給清風盟下了拜帖,輪得到你執刑門半夜來截人麽?”
“誰說我來截人?”雨清焰朝著寧宵的方向,輕巧地眨了一下左眼,眼下榴花灼灼欲燃,“我是來投敵的。”
寧宵和其他人都沉默了。
慕錚傻乎乎道:“啊?你再說一遍?”
雨清焰沒理他,腳尖一點就向著寧宵飛掠而來,他的速度太快,寧宵又站在最前方。
因此,在其他人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雨清焰橫傘隔開其他人,一手攬過寧宵的腰,在寧宵本人也是一臉懵然的時候,輕輕吻上了寧宵的側臉。
寧宵:“!!!”
這個吻很輕,輕得帶上了萬分珍視的意味。
下一瞬,長歡沉著臉劈來一把木劍,雨清焰被迫後退。
雖然是木劍,但與雨清焰的傘面相撞,發出暴烈的銳響。
長歡擋在寧宵身前,冷聲道:“放肆!”
玉重緋抬手召出那方名為熙攘的印章,幾個層疊流金的法陣就向雨清焰籠罩而去。
雨清焰步法輕靈地躲閃,一邊揮毫在傘面走筆如龍,靈力蘸於筆下,快速地繪就一幅萬鶴追月圖。
於是下一瞬靈芒自他傘上綻開,華光中飛出千萬隻白鶴,扶搖直上蒼穹。雨清焰踏羽而上,高居而下避開攻擊,而後悠然道:“有內鬼,所以無論你們在南陵的哪一處泊舟,第一個碰上的,絕對是執刑門三大家。”
洛聞簫挑眉:“證據?”
雨清焰看著洛聞簫的眼神帶上一抹深色:“憑我一人就可毫不費力地掌握你們的行蹤。”
玉重緋雙手抱胸,熙攘幽幽浮於他身側,他緩聲道:“你來此,所求為何?”
“我知你們不會信我,無妨,除了師——憐微尊上,我巴不得你們死在這裡。”雨清焰眉眼張揚,榴花刺青襯得眼底些許輕狂,而後他舔唇笑道,“至於我所求為何,方才已經到手了。”
長歡和玉重緋同時祭出殺招,而雨清焰既然敢出言挑釁,就已經早有預料,於是他在兩道攻擊落下之前就乘鶴歸去。
慕錚夢遊一般道:“師叔,你都戴上幕籬了,怎麽還這麽......”
長歡輕飄飄地瞥他一眼,於是慕錚識相地閉嘴了。
接下來長歡向寧宵請示:“尊上,如果繼續前行,大概黎明時分到達清風盟。”
寧宵示意繼續往前。無論雨清焰所言是真是假,停在原地什麽也無法改變。
洛聞簫見事端解決,轉身回了自己的寢間。
其他人也陸續回房休息。
寧宵洗臉後打算繼續睡覺,把幕籬掛到屏風上,撩開床帳看都沒看就往下躺。
然後從他背後傳來一聲悶哼。
寧宵措不及防被人抱了個滿懷。
“尊上,片刻不見,甚是掛念。”清潤的少年音壓低,含著輕而淺的笑意。
“雨清焰!”寧宵低聲呵斥,“你怎麽進來的?”
寧宵掙扎著從身下人的禁錮中起身,剛抬起腰身,雨清焰就身後輕輕點了一下他的後腰,道:“我方才在這裡畫了一個印記。”
是他剛剛攬著寧宵落吻的時候。
寧宵冷不防被他這一碰,整個人又摔回床榻上,而少年已經翻身將他反壓在榻上,支起雙肘雙手捧臉,似笑似歎道:“我盼著你來南陵,但又希望你別來。”
“...起來說話。”寧宵已經快要召出短劍了。
雨清焰見他眸中慍色,終是起身靠坐在床邊。
寧宵也起身,正襟危坐。
房間裡燭火燃起,給雨清焰眼下榴花鍍上明媚色澤,少年長發半束,深紅色的發尾在鋪錦疊緞的床榻上乖順地彎成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