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容易。”洛聞簫鳳目裡光影錯動,不明的情緒濃稠如織。他太了解眼前這個人,連眼角眉梢最細微的變化都能準確推知心中所想——因為他看著這個人,重複看了數千數萬次,熟知寧宵遠遠超過其他一切,甚至包括他自己。
寧宵一碗粥都快喝完了,還等不到洛聞簫的後文,心想大概是不可說的原因。
洛聞簫卻道:“如果想要掌握戰況,你可以用璿璣棋。”
寧宵一愣,他記得璿璣棋隻可呈現與他有一定羈絆的人。是因為雨渡天身上流淌著洛聞簫契約靈的心間血,所以通過洛聞簫與他產生了某種關聯?
洛聞簫沒有再說,其實冰靈殿的所有靈族,都可以是他璿璣棋上的棋子。
寧宵也沒有追問,他只是將手掌一翻,古木棋盤憑空出現,各色光點密集如星子。寧宵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多“棋子”。
離他最近的紫光是洛聞簫,不過璿璣棋上仍是少年時期,寧宵看到信任值已經是95/100。
他的指尖劃到雲幽城,在一片密集的光點中,最為明亮的是代表雨渡天的藍色光點。令他意外的是,雲幽城中還有一個熟人,是他的二徒弟,玉重緋。
寧宵順手點開,一看信任值已經升到了50/100,他不是很理解這個東西是怎麽漲的。
“玉重緋?他來雲幽做什麽?”寧宵皺眉,總不能是來發戰爭財的吧。
洛聞簫一邊沏茶一邊回答道:“自然是來做生意。”
“南陵的紛爭與玉家有關?”寧宵覺得這盤棋已經越下越大,他想起那次在點翠城中,洛聞簫說玉家背後的勢力是浮月樓。而玉重緋已經勒令停止製造聚靈香,這也代表玉家已經和浮月樓割席對立。
那玉重緋出現在雲幽城,是與執刑門站到同一立場嗎?
多想無益,寧宵暫且不管他,南陵青嵐繚繞的群山在他指下放大,視野聚焦在雨渡天身上。
青年修長的身影在熹微晨曦中像是一幅徐徐展開的畫卷,白衣颯遝,眉目肅雅。
他白皙肩背上的銀色鳳凰騰空而起,於他手中棲落成長弓,連綿雨絲皆是箭矢,搭箭、引弦、張弓,一道又一道的箭矢疾飛而去,凜冽的破風聲像是鳳凰的嘯鳴。
雲幽城上一道又一道的防禦法陣破碎,銀光熾盛,像蒼白的火焰流向四方。
他並未束發,大概是不想讓那一段發帶沾染硝煙,於是幾縷墨發拂過長弓延伸出的銀羽,再飄過他秀雅的側臉,順著肩線沒入背上玲瓏的蝴蝶骨中。
寧宵純粹欣賞地感歎,自古名將如美人。
第68章 南陵風回(三十八)
雲幽城防禦法陣碎裂的轟鳴揚起沙塵,而對面挽弓的青年一席白衣片塵未染。
數箭破雲幽。
寧宵輕歎:“壓倒性的勝利。”
洛聞簫遞給他一盞茶,輕聲道:“還沒完。”
於是寧宵的視線又落回璿璣棋上,雲幽的圍城上驀然展開十面高大的古鏡,鏡中繚繞青色嵐霧,鏡面映照出對面的所有靈族,包括雨渡天。
鏡像中的“雨渡天”也挽弓搭箭,銀星般的箭矢向靈族的方向疾射而來。
列陣的靈族都有些慌亂,雨渡天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引弦射箭,破風而去的箭矢擊中那些鏡像所幻化的流箭,強迫它們改軌斜入地面。
但十面古鏡中有十個雨渡天的身影,他們一齊張弓射箭,無數箭矢凌厲疾飛,徑直攻向靈族。
雨渡天面色未變,他手中的長弓華光流轉,密集的雨線凝成萬千透明箭矢在他身後蓄勢待發。
“雕蟲小技而已。”站在他身後的早月出聲阻止,手中折扇展開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高舉,流風以她為中心四起,硬生生形成無數風卷將那些箭矢困住。
她聲韻冷如碎冰濺玉:“我用風聲定位布下鏡陣之人,你一箭即可破陣。”
流動的風裹卷著青嵐以她為中心旋舞,像是綻開了一朵青蓮。
“那裡。”她纖柔的手朝著雲幽的某個方向一指。
雨渡天將幽藍的靈力沿指尖注入箭矢,引弦後附靈的一箭便破風而去。
——清脆的碎裂聲想起,卻是在寧宵的衣袖中,他有些愣怔地從中翻出一面古鏡,鏡面裂痕如蛛網。
他想起這是葉薄妝的本體。
而與此同時,十方鏡相轟然破碎,靈光四散,早月系在腰間的一枚桔梗花玉佩也清聲碎落。
她渾身一僵,周圍的流風矢序狂暴,風聲如咽。
片刻後她像是渾身失力般跪落在地,顫著手去撿那枚四分五裂的玉佩。
把碎片都撿好後她驀然緊握,血色溢滿指間,鮮血落地發出微弱聲響,她忽然腳尖一點,乘風向被攻破的雲幽城快速掠去。
雨渡天喚了她一聲:“薄妝?”
寧宵訝然,早月才是真正的葉薄妝!
他指下一劃,視線緊緊跟隨她的身影。
雲幽被攻破,但入目的景象令他一驚,遍地狼藉,城闕盡被焚毀,靈力引起的烈火無法被降雨澆滅,火焰如同黃泉旁妖嬈的紅蓮。
任他是朱門富貴或是一隅茅屋,此刻都不過廢墟。
靈族起兵於資源匱乏的東市,所以執刑門為了盡可能地掐殺靈族,竟然令雲幽被攻破即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