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道:“洛公子擅闖煙霞殿被發現了。”
第124章 欲照浮生(二十一)
寧宵聞言,隻一瞬就來到了煙霞殿。
王宮裡若是發現沒有記錄在冊的人族,格殺勿論,因為記錄檔案會要求詳盡來歷,所以寧宵並沒有。
眼前是煙霞殿的一處偏殿,滿塘風荷一殿飄香。
蓮塘中心卻是暈開的血色,透過被靈力激蕩開來的碧葉瓊花,寧宵看到洛聞簫被一眾侍衛圍攻,由於他不能拔劍,所以落於下風甚至是受了重傷。
寧宵隻覺得那灘在水面暈開的血色刺眼至極,刺得他又想起來之前少年所受的折磨。
他緩緩向蓮塘中央走近,第一步起強大的威壓便擴散開來,水靈力在周圍凝成細密水珠,每一滴都強行吸卷周圍的靈氣和光芒,不容掙脫地鎖死了整座偏殿的靈力。
隻一瞬間,原本是盛夏午後的驕陽便暗淡了下來,偏殿上方的天空被厚重水煙籠罩成壓抑的銀灰色。
一片昏暗中,寧宵伸手從鎖骨中央抽扇拔劍,幽藍華光乍亮,映出他眼底凜然。
人說少司天拔劍是不可多得的美景,至高至美之兵戈,隻為祭禮祈福,毫無殺氣鋒芒。
但此刻威壓之下,萬景寂滅。眉眼依然溫和的青年一步一步帶來的威壓令那些侍衛紛紛跪下,沒有誰敢抬起頭來,因為那陣強壓會直接把他們的脊椎碾碎。
下方也早已不是魚動蓮綻的美景,而是一輪巨大的九轉青蓮台,重重蓮瓣在周圍拔地而起,將此方天地圍入寧宵的殺境。
周圍是一座又一座聳立的朱木牌坊,青銅鈴聲蒼涼悠遠,牌坊外是凝實的黑霧,無數陰戾的怨氣扭曲掙扎著想要掙脫牌坊的鎮壓,將困入境中的侍衛吞噬絞殺。
他是少司天,以身軀承受此間百代災邪,若沒有他的鎮壓,這些積累的怨氣會妒殺一切生命。
溫和的水靈力在殺境中暴動起來,直接抽取那些侍衛的鮮血,細密的紅色彼此黏連,仿佛一重又一重的紅色紗簾。
平安無恙的只有洛聞簫。
青年抹去嘴角血痕,透過血幕紅紗回頭望向朝他走來的寧宵。
哪怕一身莊嚴殺氣,這個人看起來仍然是溫和從容。其實寧宵沒必要做到如此地步,只要他一現身那些侍衛都會跪下,召出殺境只有一個原因——寧宵就是想把這件事做大,確保沒有人敢再輕易對他下手。
寧宵看到洛聞簫似乎笑了一下。
“…下次別再這麽冒失。”寧宵看他受傷,也不好說說什麽責備他擅自離開水雲殿的話,溫和靈力附在洛聞簫身上止血療傷。
寧宵抬手撤去殺境,沒有讓那些侍衛失血而死,問道:“這座偏殿的殿卿是誰?”
一名青衣少年在侍者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來,額上銀鏈垂下薄紗遮蓋面容,他被方才那陣威壓嚇得行禮說話都斷斷續續的:“回稟少司天,是我…不、我還不是殿卿,只是暫居此殿…”
“連殿卿都不是,”寧宵聲音仍是清和,但話語裡含著鋒芒,“那你怎麽敢動我的人?”
少年惶恐地跪下:“少司天饒恕,我之前並不知曉這位公子是您的,您的…”他一急就更不知道說什麽來辯解,洛聞簫並未透露身份,而少司天卻說這是他的人,但整個王都的人都知道少司天從未有過殿卿。
而寧宵想,事已至此,他確實得給洛聞簫一個與他有關的身份。星官和學生都不行,那只剩下一個——
“聽好,”寧宵對那少年道,“他是水雲殿殿卿。”
此話一出,連洛聞簫都訝異地看了過來。
寧宵想著等下再跟洛聞簫解釋清楚,隻對少年道:“你傷我殿卿,自己去向司天監領罰吧。”
聽到“司天監”三字,跪地的少年顫抖得更加劇烈,求饒道:“少司天你罰我吧,我、我...”
“你是他的人,應得的。”寧宵隻留下這句就牽起洛聞簫的手回水雲殿。
一回到殿中,雲清就上前行禮道:“少司天,傷藥已經備好了。”
“辛苦了,退下吧。”寧宵點點頭,示意洛聞簫坐到床榻上。
“方才我只是初步止血,還是上藥好得快一些。”寧宵還在解開藥瓶封口上的銀扣,一邊輕聲道,“解衣吧。”
若是平常確實沒有什麽,但方才他當眾說洛聞簫是他的殿卿,現在又讓人上榻解衣。
洛聞簫習慣性地聽他的話去解腰封,解到一半頓了一下問道:“方才你是認真的?”
寧宵挑開瓷瓶的封口,聞言便解釋道:“司天監現下還在正殿理政,若是人族擅闖後殿被他知曉會很麻煩,這個身份能護你周全,我並沒有折辱你的意思。”
寧宵自己都驚奇,原來這個時候自己是這麽想的。
“折辱...”洛聞簫靠在床頭,揉了揉眉心,低聲道,“果然還是不能對你抱有什麽期待。”
寧宵拿手指蘸上藥膏,語氣有些無奈:“情急之下,這個做法確實有失穩妥,隻好委屈你一下了。”
洛聞簫說不出話了:“......”
寧宵忍不住向旁邊的洛殿主傳音道:“這個時候的我確實有些不解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