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聞簫像是被蠱惑一般伸出手,指尖還沒觸碰到寧宵,他就像是有所預感般退開半步,赤瞳裡也浮現出戒備之色。
這種防備的神情讓洛聞簫心中一刺,他的手指往下移,虛虛點在少年的袖角上,輕聲道:“這裡沾了妖血。”
寧宵順著他的動作看過去,祥雲滾邊的煙青袖角上果然沾上了一點暗紅血漬。
“奇怪,我記得方才好像是沒有的。”寧宵嘀咕了一聲,掐了一個法訣,卻清洗不掉。
洛聞簫蜷起尾指,掩飾指尖上一道被他自己用靈力割開的傷口。
“這上面的妖氣,不是我方才斬殺的禍妖。”寧宵很快察覺,“而且這氣息與這個幻境是同源的,妖族一向擅幻術,這等修為,難道這大妖是為了給那禍妖報仇?”
洛聞簫看他一眼,話語在唇齒間繞了繞,道:“也許只是為了你而來呢。”
“我?”寧宵一怔,眼眸略微睜大了些許,隻道,“我並沒有招惹任何妖族。”
“難說。”洛聞簫看向上方那些禦箋,出聲將寧宵的注意力也一道引了過去,“整個幻境的靈流匯集在這些禦箋上,既是許願用的禦箋,也許破解之法也跟願望有關?”
“許願?”寧宵有些存疑,所以沒有一出口就說自己想要出去,只是試探著道,“我想…嗯,吃白糖糕。”最好蘸些桂花蜜。
隨著他這一句許願,上方一道木箋上緩緩浮現出兩個字:【靠近】
“嗯?”寧宵一時沒反應過來,“所以實現願望需要付出代價,白糖糕的代價是靠近。”
——但是要向什麽靠近呢?
整個幻境裡也就只有他和身邊的洛聞簫。
洛聞簫下意識地皺眉,心魔是他心中執念所化,而被困在這個幻境中的寧宵如果想要出去,要付出的代價絕對不簡單。
而寧宵為了印證有條件實現願望的猜測,向洛聞簫走近。越近他越能直觀感受眼前人身形的頎長高大,洛聞簫背著光,投下的陰影輕易將他籠罩。
而對於他的靠近,對方也只是沉默,隱在暗色中的鳳目神情莫辨。
終於他們的衣角相互貼蹭,發出了細微的聲響,而那枚寫著“靠近”二字的禦箋也化為碎光消散,寧宵眼前憑空出現一碟白糖糕,甚至像是能洞悉他心中所想一般蘸了琥珀色的桂花蜜。
“好像,真的要許願才能出去。”寧宵道。
“這個幻境中的靈力減弱了些許,”洛聞簫帶著幾分勸說意味道,“先別說要破陣離開,可以用一些願望疊加慢慢削弱靈力,這樣一來需要付出的代價也無關緊要。”
——最好是這樣。但既是他的心魔,豈會這般容易應付?
“啊,那就再要一碗豆漿。”寧宵道,同時他轉頭對洛聞簫道,“你也許願試試。”
“我的願望不會被實現。”洛聞簫心知這個幻境本來就為了對方而存在,不過為了不引起寧宵的疑心,還是隨口許了一個願望。
只有寧宵的願望得到禦箋的回應,只是木箋上浮現的字是:【擁抱】
“擁抱?”寧宵怔了一下,這個代價有些奇怪。
洛聞簫卻問:“你想喝豆漿,是因為今早沒吃早膳?”
寧宵點點頭,事出緊急也顧不上了。
“那你就抱一下我。”洛聞簫聲音很輕。他實在太想念這個人的氣息。
也許是這話太輕,也許是他說這話時低頭垂睫,哪怕身形高大也帶著幾分弱勢,寧宵心念一動,竟然生出不合時宜的憐惜之感。
說不清是出於什麽心理,寧宵伸手虛虛環住他的腰身,手上連腰封都沒碰著,但這樣“敷衍”的擁抱還是被禦箋認可,那一碗憑空出現的豆漿尚且溫熱。
洛聞簫措不及防就被熟悉的氣息撲了滿懷,少年與他身形相差太大,顯得寧宵就像依偎在他懷裡一般,微翹的發尾掃過他的手背,像是一下撩在心尖。
寧宵反應過來自己居然一聲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上手把人抱了,忙不迭松開了手,也退後了些許。
這般主動將距離拉近又退開…洛聞簫垂落的眼睫顫了一下,輕輕吸了一口氣。也許是因為被心魔影響,他現在就想把退開的寧宵牢牢鎖在自己懷裡。
不行…會嚇到他的吧?
而寧宵一邊喝著豆漿,一邊隨意地許一些瑣碎的願望,例如要一間庭院一盞茶幾樹山花,而禦箋上寫著的代價也是【對視】【牽手】這樣的小事情。
將一切的言行都歸於破解幻境的“代價”,而且他和洛聞簫又俱是男子,這些事情寧宵做起來也沒有多想。
但洛聞簫眼裡的暗色卻逐漸濃得化不開。
寧宵不由得對洛聞簫道:“若你是女子,我倒要懷疑這是某些喜歡亂點鴛鴦譜的姻緣妖在作怪。”
此話一出他才覺得多少冒犯了些許,忙補充道:“啊,我不是那個意思…”說來奇怪,明明只是一面之緣,但他在洛聞簫面前就是言行隨意,無所顧忌。
“那你是什麽意思?”洛聞簫並不惱這番打趣,反而很有興趣地接下這個話題。
“是我說話沒多想,”寧宵輕咳了一聲,“但是,你不覺得這些‘代價’就像是在牽線一般嗎?如果落入幻境的是一對有情人,倒也算是一件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