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眼瞎。”洛聞簫擁他入懷,聲音四平八穩,“我來娶你。寧宵。”
這是千百年來,他第一次喚出這個人的姓名。
寧宵伸手,想像過去一般輕撫他發心,但現在兩人身高差太大,他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洛聞簫就低下頭給他摸。
“先把事情了結,等下再跟你算帳。”寧宵踮腳親了親他的唇角。
現在他說什麽大概洛聞簫都只會應道:“好。”
於是寧宵就走出了內殿,來到風露殿外。此時快要入夜,殿外一片昏沉。
圍殿的上三宗修士一見到他,不免都愣怔了片刻,世說憐微尊上青蓮鶴雪端雅清正,但殿上少年紅衣熾豔,眼尾流丹,灼目至極。
但寧宵腰封上還懸著風月閣閣主的玉牌,於是大多數人都拿劍指著他,有人喝道:“憐微尊上,你竟是前朝孽靈。”
上三宗還沒有被重創,所以這些人還不至於憤怒到立刻動手。
寧宵不是沒有被質疑和謾罵,不是沒有被千夫所指,但他面對這些的神情向來沒有變化,平靜而哀憐。
所以此刻他居於風露殿外高台,明明居高臨下,但就像與這些人平視,不卑怯,不輕蔑。
喚霞和墨琉璃上前來,示意他退後。
“放心,沒事。”寧宵溫聲安撫。
他清聲對所有人道:“我無惡意,你們應該擔心浮月樓的另一座王城。”已經來了。
“定是你的陰謀!”“墨城已被冰靈殿攻佔,你還想對白城做什麽?”“別理論了,先拿下他!”
率先發動的攻勢被一道從高天而降的幽紫雷霆擊散,熾盛雷光奔湧向四野,將整座風露殿籠罩,威壓厚重如山巒。
一眾修士紛紛驚呼:“是天雷!”“紫金殿出手了。”“憐微尊上,你還不束手就擒,我等必將你禍亂上三洲之事向殿主揭發。”
“不必,我就在此。”洛聞簫緩緩走出殿門。
眾人紛紛行禮。只有寧宵站在原地心想,看來是融合了。
有名修士道:“殿主,我要告發憐微尊上與前朝王族勾結謀逆,危害上三洲!您看他穿成這樣,想必是要與誰苟且,我仙門清修之地的尊嚴何在?”他完全沒有意識到方才洛聞簫是從風露殿走出來的。
寧宵都要聽笑了。
洛聞簫冷道:“與他苟且之人是我。”
那名修士頓時像是被掐住喉嚨一樣無法言語。
墨琉璃目光在寧宵和洛聞簫身上來回,知道有洛聞簫護著寧宵,心中擔憂散去,看熱鬧不嫌事大道:“大膽,殿主與憐微尊上之事,怎能說是苟且?”
寧宵橫他一眼,剛想開口說正事,就聽那名修士又來了一句:“殿主,莫要被賊人迷惑!紅顏禍水啊!”
洛聞簫直接把他禁言。
墨琉璃低聲跟寧宵交談:“沒想到你這木頭一開花就把紫金殿主搞到手,什麽時候的事情?”
寧宵:“...先說正事吧。”
底下總算有正常一些的人:“殿主,無論您與憐微尊上私下交情如何,此事牽涉重大,望您秉公處置。”
寧宵道:“此刻白城就在莫山之上,諸君還是不要在這裡浪費口舌。”
方才一出風露殿看到的昏暗並不全是夜色將臨所至。
“定是你與那些孽靈商量好的,先把我們引到這裡,再一網打盡!”
“居心歹毒!枉為仙師!”
寧宵無意辯解,也沒再聽下去,因為上方開始傳來銳烈的破風聲,那座王城開始下墜。
在場修為較高者都聽得出來,人群慌亂起來,逃的逃躲的躲,還有人主張挾持寧宵當作人質加以威脅。
洛聞簫持劍,寧宵溫聲道:“我來就好。”洛聞簫出手可能要直接把整座浮城蒸發。
時隔多年,他再次從鎖骨中央抽出那把青扇,青藍如北地極光的扇骨於白皙指間散裂,九轉青蓮台懸於風露殿周圍。
結界展開,朱木牌坊肅立,青銅鈴聲緲遠恢弘。高台上站著的紅衣少年身上瞬間帶上一種森然古雅,熾豔而莊嚴,像是千百年歲月最幽豔的余韻。
青銅鈴聲蕩開,其間夾雜著絮絮低語,那是曾經無數人的祈願,人靈都有。司天者,承萬民之願,許天道宏遠。
這是許多人不曾見過的絕景,高台下眾人怔然看著。
而寧宵抬手,蓮台上的蓮瓣瞬間綻開到極致,蓮瓣邊緣凝出無數道幽藍光線,細密交織,從風露殿交織到高天之上,看上去纖細剔透的絲縷之光,卻如金鐵鉤畫,穩穩托住了那座將墜的王城。
這並非寧宵此刻的修為,而是他的本命武器千百年的累積,殺伐與祈福,業障與功德,並存同輝。
“等我回來。”寧宵將手藏在廣袖裡,伸過去輕輕掐了一下洛聞簫的手心。
“我和你一起。”洛聞簫皺眉。
寧宵眼中溫和而堅定:“相信我。”司天監當年數語,就像寄生在他識海裡的毒種,汲取他的軟弱與動搖,渴求他的痛苦與自責,當他懷疑自我,就會被掌控。
所以他必須獨自了結,親手把自己心中的陰影剖離。
於是寧宵踏著蓮台輕靈躍上高天之中被截停的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