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八天,他們終於通過望遠鏡看到了鋼筋鐵骨鑄造的“城市”。
雖然這個城市算不上城市。
生鏽的鋼筋搭建了建築的骨架,只有一座看起來搖搖欲墜的高樓矗立在“城市”中央,可能是缺少磚塊,這座高樓不少樓層都能一眼望穿,只有最頂層四周被包的嚴嚴實實。
而無數建築依靠著高樓而建,高矮錯落,但也一樣的鏽跡斑駁。
越往外,房子越破爛,到了最外面就只剩下屋頂都破損的平房。
葉舟能看到平房邊上有人走動,但更多的則是在太陽照不到的地方待著,這些人衣衫襤褸,頭髮油膩髒亂,無論男人女人,身體的隱私部位就那麽毫不在意的袒露著。
放下望遠鏡的時候葉舟有些恍惚,那些平房就是貧民窟,就是鄒鳴口中他生活的地方。
他剛剛還看到有人在爭搶一個塑料水瓶,裡面裝著的事暗色的髒水,可他們如同野獸般廝打,不僅用上了拳頭,還用上了牙齒,為了一瓶在其它位面根本沒人敢喝的髒水下了死手。
最高大的男人不斷的用拳頭捶打著另一個人的太陽穴,直到對方躺在地上抽搐然後一動不動,他才拿起水瓶,迫不及待的扭開蓋子往自己的嘴裡倒去。
不僅葉舟看到了,其他人也看到了。
“這是什麽地方啊……”草兒打了個寒顫,她也是逃過荒的,但這裡比大梁朝更可怕。
她能看到年輕的男孩和女孩們被剝得一隻剃掉毛的羔羊被鎖在籠子裡,他們的頭頂沒有任何遮擋,就這麽蜷縮著暴露在陽光下。
偶爾會有人從他們面前經過,停下來看一會兒,然後離開。
很顯然,路過的人“買”不起他們。
草兒見過流鶯,但哪怕是流鶯,都比籠子裡的羔羊們更像人。
起碼流鶯可以站著。
這裡的人已經不像人了。
葉舟平穩了一下心情,他衝陳舒說:“找個地方支帳篷吧,想想怎麽進去。”
現在進去太危險,他們這個樣子,在這個時代背景下,根本沒人會和他們談判,更別說做生意,估計這個基地老大一看到他們,就像看到獵物的狼。
他們找了個勉強算是隱蔽的地方扎了帳篷,觀察了好幾天,發現這個基地白天死氣沉沉,到了晚上就活躍了起來。
最活躍的地方是貧民窟,一到了晚上就變得格外熱鬧,密密麻麻全是人。
明明是最糟糕的地方,明明白天的時候那些上層人全都對貧民窟不屑一顧。
但是到了晚上,這個又髒又亂的地方突然就變成銷金窟,人模狗樣的上層人屈尊降貴的前往貧民窟,然後脫去了人的外皮,露出猙獰獸性的內裡來。
葉舟甚至看到有人直接在街邊辦事,而周圍的人只是看了一眼就麻木的走開。
這就是鄒鳴生活的地方……
葉舟忽然一股憤怒——七八歲的鄒鳴就是在這種環境下生活。
憑什麽呢?連希爾那種人都能在和平穩定的地方好好長大,鄒鳴卻要受這樣的苦。
“這都兩周了,竟然都沒人從這個基地出來。”陳舒像往常一樣拿著望遠鏡觀察基地,一邊觀察一邊對葉舟說,“老板,他們要是一直不出來怎麽辦?”
葉舟:“那就不等了,直接找過去。”
陳舒一愣,但是很快說:“會不會太危險了?我們直接進去,不取面罩,肯定馬上就會被圍起來。”
他們有槍,但對方也有,而且對方全都是在廢土上求生的亡命之徒,人數數倍大於他們,他們其實沒有什麽勝算,除非葉舟拿重武器一炮把這個基地全部轟平。
但這樣一來,鄒鳴也就……
有了顧慮就會束手束腳。
葉舟:“他們會出來的。”
只要鬧出一點動靜,自然會出來。
·
高樓的頂層,男人坐在沙發上,無數的冰塊堆在房間裡,讓屋裡的溫度比外面低了不知道多少度,他面前的桌子上擺放著足夠讓人瘋狂的食物,甚至還有酒,他摟著懷裡的女人,眯著眼睛望向落地窗外。
地上躺著不少男男女女,他們都喝醉了,醉得像一頭頭死豬。
一夜的狂歡過去,整個屋子一片狼藉。
男人表情陰狠地掃視過一圈,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坐在他懷裡的女人點了一根煙,自己吸了一口後才遞到男人嘴邊。
男人含住煙蒂,他低聲笑著說:“看看這些人,跟狗有什麽區別。”
女人也笑,男人抽完了煙:“走吧,去睡覺。”
他們從來都是晚上玩,白天睡覺。
房間角落裡的冰已經化成了水,有些流到了地上,很快乾涸,那些底層人可以用命換的水,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女人站起來,正準備和男人一起去臥室,但剛剛走了兩步,兩人就都停下了腳步。
落地窗外閃了一道紅光,紅光照在兩人的臉上,讓他們下意識的朝窗外看去。
又是一道紅光,但這次他們看清楚了。
“信號槍?”男人先是有些出神的恍惚,但很快反應過來,他立刻朝外吼道,“來人!”
外面傳來兵荒馬亂般的腳步聲,不到半分鍾,十幾個人站在男人面前。
哪怕這個男人並不高大,身材也不健碩,但一群胳膊比普通人還粗的壯漢站在他面前低著頭,就像一隻隻小雞崽面對著老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