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地躺著,體內的玉石存在感莫名變強,楚嶽峙想說這樣他根本睡不了,可司淵渟將手覆在他眼上,道:“你若想說咱家在此你無法安眠,咱家也不介意現在讓你在咱家手中……”
“別,別說出來。”抓住司淵渟覆在他眼上的手,楚嶽峙用力咬了咬下唇,側躺著蜷起身子,氣弱道:“我睡就是了。”
輕撫過楚嶽峙散開的墨發,司淵渟安靜地在床榻邊沿坐著,便連呼吸聲也輕得幾乎聽不見。
楚嶽峙不知自己是何時睡著的,他僵著身子熬了許久,清楚知道司淵渟一直都在看著他,他不知道司淵渟今夜來的真正目的是什麽,也不知道司淵渟為何要讓他在自己的注視下入睡,他向來條理清晰的腦中一片混亂,最後連自己是何時墜入夢中的也不知。
他又夢見了那個少年,那個總是牽著他的手,陪他從擷芳殿去往皇極門右廂的書堂,又陪他一同聽少傅講學的少年。
那個少年的臉多年來都模糊不清,他從來都不曾在夢中看清過少年的長相,只看到少年比自己高大半個頭,然後聽到少年一遍又一遍溫柔地喚他:“楚七。”然後在那條去往書堂的路上,少年總語帶笑意地對他說:“楚七,我們慢慢走,別著急,我會一直陪著你。”
如何能讓人知道,他多年來都一直戀慕著夢中看不清容貌的少年。
他問過許多人,問他們是否有見過他身邊有這樣一個少年,可宮裡無論是宮女還是太監,都說沒有這樣一個人。
即便如此,他依舊堅信,自己夢中的少年曾真實存在過,絕非自己的幻想,只是他不知該去哪裡找那個少年,他甚至連少年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想知道那個少年如今身在何方,更想再聽到少年喚他一聲:“楚七。”
第11章 美人如畫
司淵渟從安親王府離開時,寅時剛過。
寅時是所有臣子入宮候早朝的時辰,他也一樣,只是今日他藉著查方知禮一案,告了假。
昨日他進宮回稟楚嶽磊,表示已在安排人證物證,將方知禮的死按到楚嶽峙身上,自然也不會說是楚嶽峙親自動的手,無非就是間接證據證明是殺害方知禮是楚嶽峙的意思,是楚嶽峙底下的人做的,至於為什麽要殺方知禮,自然是因為跟方本和脫不了乾系。
在見過司淵渟之後,楚嶽磊甚至都能想象到,最後讓楚嶽峙進宮來對質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場景。他會逼楚嶽峙承認早知宮宴上下藥的事,也知是方本和的安排;然後他會理所當然地指責楚嶽峙,痛心楚嶽峙竟疑心他這個皇兄,然後以對他大不敬以及殘害忠臣之子為由問罪削去親王之名,為了不讓百姓議論他對手足過於殘忍,他會赦免楚嶽峙的牢獄之災隻囚禁於府中,等過段時間再讓司淵渟悄無聲息地把人毒死。
楚嶽磊的算盤打得很精,只可惜他看錯了司淵渟,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最信任的太監早已不再忠心於自己。又或者說,他根本從一開始就沒有看清過司淵渟。
隸屬督公府的死侍出現在司淵渟身後的影子裡時,五更的打更聲剛過。
“一共牽連多少人,都查清楚了麽?”司淵渟也不回頭,楚嶽峙睡下後他在床榻邊又坐了一刻鍾才離開,這會神色間看起來倒不似平常那般陰冷,只是一開口,依舊是那冷冰冰的聲音。
“查清楚了,包括禮部尚書在內,禮部有半數的官員都牽涉其中。”身材精瘦的死侍一身黑衣,頭上還蒙著黑色面紗,若不細看,在這夜色中當真讓人難以察覺。
“這朝廷,蛀蟲也未免太多了些。”司淵渟不厭嫌惡地冷哼一聲,道:“陛下希望咱家把事情鬧大,那咱家就順了陛下的心意,把這案子辦得更轟轟烈烈些。”
“督主,是要屬下今日就動手麽?”死侍問道。
“還早,等安親王那邊的人動手了,你再把證據呈上。”司淵渟垂手間握住了系在腰間的玉佩,軟玉觸手生溫,倒有幾分握住楚嶽峙手腕時的感覺,“東廠查了這麽些天,他們也該出來說話了,咱家也想看看,安親王打算如何把方本和拖下水。”
“是,督主。”死侍多年前被司淵渟所救,這份救命之恩令他對司淵渟無比忠心,從不質疑司淵渟的決定,也從不多嘴過問不該自己開口去問的問題。
“皇甫,我知道手刃仇人是你一直以來的心願,但,已經等了這麽多年了,可不能在這最後關頭因心急而犯錯,以致前功盡棄。”司淵渟提醒著自己身後的死侍,對於追隨自己多年的死侍,他一向放心,只是人太過容易受情感影響,越是緊要關頭,才越要把持住自己。
“屬下明白,此事不單單是屬下一人的仇,還有無數無辜百姓的命債,屬下定不會因一己之私而忘天下之治。”聽到司淵渟換了自稱,皇甫知道,司淵渟並不是在以高高在上的身份跟他說話。旁人也許不明白,可他知道司淵渟的過去,很清楚司淵渟有多痛恨自己太監的身份,只有當司淵渟自稱為“我”的時候,才是司淵渟展露一點真實的自我與真心的時候。
司淵渟將自己藏得極深,所有人都認為他是權勢滔天不將人放在眼裡的宦官,可事實上,這天底下不會有人比司淵渟自身更痛恨更瞧不起所謂的掌印太監和東廠提督的身份。司淵渟從不曾看不起宮中任何太監,卻始終都在自輕自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