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距離當初割讓城池換邊疆十年安定還有兩年時間,當楚嶽峙帶著十五萬大軍出征邊疆時,邊疆上的部落聯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是首戰告捷的其中一個重要因素。
東宮太子由始至終,都是反對與邊疆開戰的,他是個極度反戰隻想求安穩,旨在大力發展大蘅國經濟充足國庫的人,在他看來,只要經濟穩定,手中就有可以與周遭大小國甚至邊疆異族部落談判的籌碼,並且,他認為大蘅國國土范圍已經足夠大,並不需要進一步開疆擴土。
後來邊疆戰事的接連告捷,老皇帝因此對翰林學士與楚嶽磊大加讚賞,同時也與不斷上奏戰事勞民傷財有損大蘅國氣運,還在朝堂上堅決唱反調的東宮太子嫌隙越來越深。
楚嶽磊在很早以前就已經認識到大國邊境防線的重要性,也認為國之強弱不僅僅在於經濟,還要在軍事上也有不懼開戰的實力,在國力可負擔的情況下,靠軍事力量震懾鄰國甚至發動侵略戰都應當被規劃於國策中,所以在楚嶽峙找他談及希望加強大蘅國軍事力量時,他即刻表示支持。
從格局以及遠見上看,楚嶽磊要高於其他皇子。當司淵渟被他送上首席秉筆之位後,也不留余力地支持促進邊防議案,因為在邊防這點上,司淵渟與他的看法是一致的。
只是楚嶽磊並不知道,司淵渟從沒有一刻,是真正扶持他。
東宮太子發動宮變,是司淵渟長時間言語動搖暗示的結果,在當時,其實東宮太子並未真正被逼到絕路,是司淵渟令東宮太子相信,老皇帝很快就要廢儲,再加上其母皇后病重時日無多,所以東宮太子才會孤注一擲。
楚嶽磊登基後,司淵渟成為了掌印太監,所有進出皇宮的人、物與消息都要經過司淵渟的確認,只要是在皇宮之內,就沒有司淵渟不知道的事。但在朝堂上,還有翰林學士。
翰林學士並未能得意太久,在楚嶽磊開始加快整頓朝綱的速度,並任命司淵渟兼任東廠提督,而楚嶽峙再次離京前往邊疆後不久,朝堂上有人舉報揭發翰林學士參與了前東宮太子的宮變,隨後司淵渟帶著東廠侍衛前往翰林學士的府邸,不僅找到其參與宮變的證據,竟還找到了密製的龍袍,之後司淵渟還查到了其收受賄賂舉薦官員以此培養黨羽等多項鐵證。
新帝登基,第一個被抄家落獄流放的不是太子黨任何一人,而是新帝的親外祖父及其一族,這樣看似自斷一臂的做法,令所有人都大為震驚。
然而這是楚嶽磊早就計劃好,他不會做一個傀儡皇帝,過去十幾年翰林學士謀劃的所有事,他都留有記錄備份,書信往來、除官祿外貪汙而來的錢銀來處與去向,還有從朝堂延伸到京城之外的關系網,他全都暗中掌握並做了複製,至於那密製的龍袍,是司淵渟安排的。
楚嶽磊本想將人除盡,卻被司淵渟勸阻,因想要重整綱紀非一朝一夕的事,水至清則無魚,以雷霆之勢將人殺盡未必就能得到想要的結果,倒不如留下一點可用之才,加以利用培養,以達到恩威並施的效果。
於是,新帝大義滅親,而翰林學士一黨看著是被連根拔起,實際上真正有用的人都被從輕發落,藉由降職等低調避風頭等方式留下。
翰林學士斬首那日,由司淵渟監斬。
司淵渟一直都記得,司家的男丁被斬首那日,因為他是在那日被再次送入宮中成為太監的,而在那之前,他先被帶到了法場觀刑,親眼看著自己的親人被斬首。
刑台上的司家男丁,都是那樣平靜,沒有大多人以為的恐懼顫抖,他們所有人都面沉如水,帶著一絲遺憾與無能為力,披頭散發地跪在刑台上,他們都看到了被壓在監斬台邊跪著的司淵渟,並最終在司淵渟絕望的目光中被斬下了頭顱。
十四年後,司淵渟又來到了這個法場,監斬翰林學士。
那天沒有淒風冷雨,更沒有六月飛霜的天降異象,就如當年司家所有成年男丁被斬首那日一樣,法場上豔陽高照,到了午時萬裡無雲的天空下幾乎難以找到陰影之處。
在行刑的前一日,東廠得報,有刺客要在宮內行刺楚嶽磊。
皇宮的禁衛軍是由司淵渟親自布控,楚嶽磊身邊的宮人已經全都替換成司淵渟親自挑選的東廠侍衛,刺殺不可能成功。所謂刺殺不過是幌子,真正的目標是要被處斬的翰林學士,換而言之,是有人要來劫法場。
於是,遲遲沒有等到司淵渟被召回皇宮的暗衛,在午時將至即將行刑前,終於按捺不住地直接突入法場。
那是一支翰林學士在過去培養的暗衛,他們目標明確,隻為帶走翰林學士。
然而,真正要為翰林學士行刑的人不是劊子手,而是司淵渟。
在他們衝向刑台時,司淵渟已經離開監斬台,一步步地走上了刑台。
那日之前,無人見過司淵渟動手,那日之後,無人敢對司淵渟不敬。
烈日之下,司淵渟手持卸骨刀,定定地站在翰林學士身邊,無論幾個人圍攻,他都始終立在原地,執行過無數任務的暗衛們在與他的交手中接二連三地被卸下斷肢,刑台之上血流如注,被砍斷手臂或腿腳的暗衛一個接一個地被司淵渟丟下刑台,更可怕的是,他每殺一個暗衛就在翰林學士身上削下一塊肉,年過半百的老人哪裡經得起刀剮之刑,最開始還能慘叫,到了後來,已是蜷縮成一團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