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女的確經歷家難,臣女鬥膽妄言,當初下令處死臣女一家的,是大蘅國嗎?是陛下您嗎?並不是,是先帝。臣女心中縱然有恨,也是恨當年加害過皇甫氏的那些朝臣,恨先帝。臣女生為大蘅國人,這一點至死不變。陛下為皇甫氏平反,如今更是致力推行新政,兄長與衛將軍還有司大人等更是一心輔佐陛下,臣女堅信陛下將會是不同於先帝的明君。既是明君,臣女為何不能忠?
“陛下,臣女所請,乃是一個機會,一個證明自己,證明女子不輸男兒郎,證明皇甫一脈忠君報國的機會!”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皇甫良鈺都說得鏗鏘有力,即便是在她說完後,殿中仿佛還在不斷回蕩她所說之言。
這是她這段時間以來,甚至可以說是這些年來一直在思考之事。
她過去的經歷注定了她永遠都不可能是一個無憂無慮可守天真的閨閣小姐,即便傅行雲有心保護讓她遠離京城朝廷長大,她也已經見過這個世間黑暗的一面。
傅若翡教給她的,是放下血海深仇,相信人間有善,這世間是善是惡終究都是自己的選擇。在楚嶽峙登基後,傅若翡對她說已經到了她下山的時候,大蘅國將會迎來新氣象,是否要參與其中成為歷史的一部分,全看她自己的選擇。
傅行雲不接受皇甫琅舒所信奉的忠君愛國,但傅行雲還是留在了京城成為朝廷命官,因為他深愛的人忠於楚嶽峙也有抱負,也因為他的苦難兄弟一生追求的理想始終都是憂民憂國為天下百姓甘願舍棄自身,所以為了心中所愛與那份道義之情他留下了。
她站在分岔道上,因為相信楚嶽峙將會是明君,所以她依舊選擇了忠君愛國,然後,向楚嶽峙索取一個她渴望已久的機會。
將衣袍重新整理好,楚嶽峙與司淵渟對視一眼,又看向傅行雲,道:“皇甫良禎,你妹妹所請你可同意?若朕要考驗她,你,能接受嗎?”
傅行雲神色極淡,擺的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有些話他已經與皇甫良鈺說過,也與衛雲霄說過,哪怕雙親皆亡長兄為父,但他從來都未有將自己的意願強加在妹妹身上,不會也不需以此滿足自己身為長者的威嚴與自尊。其實他原本,是極為淡泊隨波逐流的性子,即便是司淵渟和衛雲霄,都不曾在他心中激起過半點為國為民的激情。此刻聽著皇甫良鈺的這些話,他也是無動於衷的。
看著皇甫良鈺踏前一步後留給他的背影,那是一個不如男子寬厚也不如男子高大的背影,即便是多年習武,依舊是一個單薄削瘦只是比尋常女子更為高挑一些的修長背影。
那是他的妹妹,他此生其中一個願望,便是竭力去實現皇甫良鈺的願望,因為她已經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僅剩流著一樣血脈的親人了。
垂在身側的雙手在袖中握緊又放松,傅行雲說道:“陛下,臣是否同意並不重要,那是她的意願,而臣尊重妹妹的一切決定。若是陛下要考驗她,臣相信那都是必要的,也是她必須要接受的,所以無論陛下想要如何考驗她,臣都不會提出反對更不會阻止。”
“既然如此……”楚嶽峙並不意外傅行雲的回答,自從傅行雲成為內閣輔臣後,他因時常與傅行雲議政,很早便發現傅行雲是個極其理性的人,對很多事也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傅行雲從來都不會輕易受旁人影響也不會刻意用自己的意願去強迫別人。
再次看向皇甫良鈺,楚嶽峙對司淵渟交待道:“去練武場。司大人,有勞你去把朕挑出來的那些人帶過去了。”
對於給皇甫良鈺的考驗,楚嶽峙在聽過衛雲霄給他的匯報後便早已決定好。
當楚嶽峙帶著傅行雲以及換好勁裝的皇甫良鈺去到練武場時,司淵渟也已經將一群俘虜帶到了練武場等候。
那是一群征戰時抓到的俘虜,楚嶽峙早前下旨挑一批身強體壯的俘虜送來京城,之後又親自去從中挑選了十幾名武功尚可的。
將皇甫良鈺帶到放置武器的長桌前,楚嶽峙說道:“這些俘虜將會被分成兩批,第一批會在這個練武場裡跟你進行車輪戰,第二批會被放入獵場。朕給你的考驗很簡單,在練武場裡,你殺死一個俘虜就會有下一個上場,等你把他們都殺光後,就可以進入獵場,進入獵場後你必須要把被放入獵場裡的俘虜們也全都殺光後,才能算通過考驗。這些俘虜,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殺了你,因為朕已告知他們,想要活著被放走就必須將你殺死。並且,只有殺死你的那一個俘虜能被放走,其余俘虜都會被處死。對於他們而言,若不能將你殺死便只有死路一條,死在你手上,又或是被朕處死。在這桌上放的武器,你可以隨意挑選使用,這個考驗,一旦開始除非你死否則不會結束,換而言之,你沒有認輸的機會,如此,你能接受麽?”
皇甫良鈺先是一驚,她轉頭看向在司淵渟身後的那群戴著手銬與腳銬鏈子,囚服襤褸蓬頭垢面卻目露凶光的俘虜們,素淨的面容霎時有點微微發白,她沒想過楚嶽峙會給她如此可怕的考驗,這跟她適才所設想的都不一樣。
練武場上寒風陣陣,前幾日京城已經下過一場初雪,練武場上鋪的雪至今日已經結成冰,令整個練武場比之前更加寒冷。而今日的太陽,也並不如前幾日那般溫暖,天空甚至被厚重的陰雲遮去大半,以至於他們站在練武場時,也感受到了刺骨的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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