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開枝散葉,總要生得比父皇多才好,八個如何?”在車裡也無人看到,楚嶽峙趴在司淵渟懷裡,玩笑道:“一年生一個也要八年,若是能生雙胞胎,還能快點。”
身上還穿著戰甲,卻已沒有在外人前的皇家威勢,司淵渟看著楚嶽峙在他面前溫軟的樣子,道:“會遺憾嗎?你這一生都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了。”
楚嶽峙低哼一聲,道:“說得好似我原本能有似的。斷袖之癖,生來如此,我早知自己不會有後代。若真要遺憾,也不過是遺憾無法與你有孩子。”
司淵渟把手按在楚嶽峙側腰上,斂眸想了想,道:“即便你能生,我也不會讓你生那麽多的,看到竹溪生產我尚且難以保持鎮靜,我根本不敢想象若換作是你我會如何,只怕孩子生出來我也不會喜歡。”
“楚七本來還想,司九定會是這世上最好的慈父。”楚嶽峙想著戰甲太重,他連人帶戰甲一起靠司淵渟懷裡,司淵渟多半也不舒服,說完便想從司淵渟懷裡起來,卻不想司淵渟抱著他並不願放手。
凝視楚嶽峙與他談笑的愉悅面貌,絲毫看不出不久前他們還一起入宮篡位提劍殺人,司淵渟靜默須臾,道:“楚七,往後你便是天子,你我之間總歸是君臣。”
“怎麽,幾個時辰前才拜過天地,現在就想反悔了?”楚嶽峙聞言眼神微微一冷,道:“在我這裡,先是夫妻然後才是君臣。”
司淵渟低頭吮一下楚嶽峙的唇,抱緊了他說道:“我只是在想,往後在治國的問題上,我們或許會有爭吵,在所有人面前你是君我是臣,我會敬你重你並竭盡所能為民為國為你盡忠;但私下裡我只會把你當成我的楚七,你登上的這個帝位是世上最孤寂的位置,高處不勝寒,我並不想讓你一個人那麽寂寞,我會陪你一起,也會一年比一年更愛你寵你,讓你永遠都能有一處放松自在的天地。”
楚嶽峙本以為司淵渟會與他說許多君臣之道又或是身為天子應有的氣度與舉止,卻不想司淵渟竟會和他說出這樣的話,一雙桃花眼泛起瀲灩水光怔怔地望住司淵渟,也分不清是為何了。
司淵渟輕淺勾唇,有力的手臂用力一攬讓楚嶽峙從不算太舒服的半趴姿態變成完全淪陷在他懷中的偎依之態,道:“大逆不道的事我已做了許多了,還會在意再多一兩件麽?我們已經失去將近半生的時光,今後,我隻想給你你想要的。”
楚嶽峙抓住司淵渟的手,指尖蜷起在司淵渟手背上劃過,他低下頭,道:“這個帝位,我原是半點也不想要,但最終也是自己要搶,司九,你讓我別怕,可我還是感到害怕,怕自己治理不好大蘅國,還會讓百姓遭難。楚嶽磊雖死,可新政最快也要明年才能推行,在此之前也還有許多需要準備,改革更非朝夕,更何況這歷史上也並非不曾有過改革,卻都失敗了,我很怕自己也會成為那些有心卻無力的君王之一。”
“改革,若是自下而上,將會犧牲許多人的性命;但若是能自上而下,雖也有弊端卻不會那麽徹底。若睿智能從你這裡開始,自上而下打破陳腐制度與權利牢籠,未必就不能成功。改革這條路很難走,我自手中掌握權力以來,花了十多年,才讓大蘅國有所好轉,我明白你的憂慮與不安,楚七,我不在乎自己能否回歸朝堂,無論任何時候任何身份,我都會盡心輔佐你,在你身後支持你去做一切正確的事。”司淵渟如何會不懂楚嶽峙?正因為他懂,所以他知道自己必須陪楚嶽峙走下去,是他把楚嶽峙推上這個帝位的,並且他已經是楚嶽峙的夫君,不管發生什麽事,他都不能拋下楚嶽峙一人。
“我知道你已經熬了很多年,但是為了百姓和大蘅國,也為了我,請你再多辛苦些歲月。”楚嶽峙說道,如果可以,他也想要讓司淵渟後半生能過得比過去這些年舒坦,只要司淵渟願意活下去,他也願意讓司淵渟遠離朝堂歸隱山林就此平淡生活。
可是如今不能了。
司淵渟不會讓他一人當這個皇帝,更不會留他一個人在皇宮裡。
“你也一樣,在邊疆那些年,你又何嘗不是為了百姓與大蘅國付出了所有,日夜面對死亡的威脅。”司淵渟已然漸漸將過去看淡並試著一點一點放下,他甚至偶爾也在想,盡管過去二十一年他們不曾在一起,但他們一直都在為了同一個理想各自奮戰,他們所走的路選擇的方向總歸是一樣的,“你把我帶回了人間,余生的酸甜苦辣我自甘願與你共嘗。”
兩人靜靜相依偎在一處,誰都沒有再說話,過去的一夜發生了太多,楚嶽峙的身份已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新的征程已然開始,他們能這般平靜相處的時光往後也只怕會越來越少。
輦輅入宮,乾清宮短時間都無法住人,因此楚嶽峙下令去往擷芳殿,在那裡換下戰甲後,楚嶽峙換上帝王所穿的盤領窄袖且前後及兩肩皆繡有金盤龍紋樣的常服,而司淵渟也換回了平常所穿的鬥牛官服。
時隔數年,他們再一次在擷芳殿中一起梳洗打扮,仿佛從未離開,卻又分明看見了彼此眼底的滄桑歲月,漫長的蹉跎終結於昨日,而今是他們歷經磨難遍體鱗傷才爭來的破曉。
換過裝束後,楚嶽峙從殿裡出來看到龍輦眉頭微微一皺,拂手對抬龍輦的太監說道:“不必了,朕會與司公……咳,一起走去太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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