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你比我最初以為的,更會禦人。”司淵渟伸手將他攬入懷中抱著,道:“一開始利用林芷霏殺方知禮,繼而把方本和拉下馬。我也以為你是真的要將林芷霏殺了,畢竟對林家還有林柏寒而言,林芷霏能被犧牲一次就能被犧牲第二次,卻不想你表面上將人殺了實際上卻是暗度陳倉,為林芷霏換了一個新的身份並嫁予江晟為妻,既圓了江晟與林芷霏的願,也順手送了一個恩給林家和林柏寒,如此一來無論是江家還是林家,江晟還是林柏寒,便都成為了你的可用之器可用之人。”
林芷霏在明面上,必須要死,無論出於什麽原因,她殺方知禮是明明白白的罪行,無法逃脫。而楚嶽峙安排她獄中自裁全了林家的顏面,之後又為她換一個全新的身份與江晟成親,免去她遭人非議之難,也讓江林兩家成為親家,江晟與林柏寒本就是心中有志向之輩,如此一來即便是為了知恩圖報,日後也會成為楚嶽峙的助力。而宮變的最後,在破曉之前入宮的文臣裡就有江晟與林柏寒。
楚嶽峙很清楚知道,禦人要禦心。
“而對皇甫,你知道大赦平反後,這京城就沒有能讓皇甫在乎留戀的,唯一可以拿捏皇甫的唯有衛雲霄,故而你直接就抓住了皇甫這個軟肋。你知道皇甫對你談不上忠,也不似與我那般有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兄弟之情,所以你不僅拿捏他,同時也許下給衛雲霄的承諾,令他雖因此而對你不滿卻又不至於真的生出嫌隙。”司淵渟輕聲一笑,那笑聲裡卻沒有笑意,“如此看來,即便沒有我,你也一樣能登上這帝位。”
“司淵渟,我從來沒有與你說過,沒有你在我身邊後,我在宮中的八年是怎麽過的。”楚嶽峙身子略微有些僵硬,他想起很多事,很多他不願意回想的事,“你不在,就沒人能保護我了。我十二歲的時候出過天花,你知道麽?是被傳染的,皇宮之中,我竟也能被傳染天花。可那次不是楚嶽磊,是四皇兄。十四歲的時候,我在練武場練騎術,坐騎突然發狂將我摔下,我摔斷了腿,所以我不僅征戰時斷過腿,早在宮裡時我便經歷過,而那次,是二皇兄。十五歲的時候我因為母妃頂撞了父皇,那次是因為我聽信了翰林學士的誅心之語。大皇兄沒把我放眼裡,倒是從未對我出過手。我後來,把擷芳殿製得跟鐵桶一樣,除了歡顏和幾個跟了我許久的太監宮人,我誰都不信。我是在那八年裡學會如何辨別人心,也是在那八年裡學會如何拿捏並不忠於我的人。其實打仗也要會禦人禦心,畢竟我要讓我的兵信任我也敬畏我,立威統一軍心才能打勝仗,只是那手段多少也是與在宮裡時不一樣。”
十二歲的那場天花,他被封宮幽禁,父皇說是讓太醫盡力醫治,可實際上從被封宮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被遺棄了,他的貼身侍女歡顏不願離開留下照料他,可他的父皇卻已經不在乎他的死活,整整半月,他從渾身起痘高燒不退到瘙癢難耐卻不能用手抓撓,最後幾番太醫都以為他熬不過了,他卻生是熬到不再出新痘,結痂痊愈活了下來。
十四歲的那次在馬上摔落,若非他反應夠快,那被喂了藥的瘋馬只怕會當場就將他踐踏於馬蹄之下,隻斷了一條腿已是萬幸。在那之後他再不把自己的坐騎交給旁的宮人照料,誰若沒得到他的允許便擅自靠近他的坐騎,他會直接下令拖去打死。也許如此太過心狠手辣,可他寧願誤殺也不敢再冒險,在宮中無謂的仁慈並不能保得他平安,唯有雕心雁爪方能自保。
至於那翰林學士,其實不算什麽,因為那個時候,他早已對父皇寒了心。在後來會幫楚嶽磊篡位,也是因他與父皇之間早已不再有半分父子情分的緣故。
這些事,司淵渟不知道,因為那個時候的司淵渟正在比他更痛苦的煉獄裡掙扎著,也沒有人會去告訴司淵渟,因為無論是老皇帝還是楚嶽磊,都不允許司淵渟再跟他有任何關系,更不允許他們再產生交集。
側首看在身後擁著他的司淵渟,楚嶽峙抬手碰了碰他愕然震驚的臉,神情有些黯淡,道:“我不會拿那一套來對你,更不會疑你,只是我要你記住,這皇宮我如你一般痛恨,現在我又重新被困回了這個皇宮裡,你若是因為我日後變了,變成你不喜歡的樣子便不要我,那麽我一定……”
聲線細微顫抖著哽咽了一下,楚嶽峙勾起司淵渟胸前的白玉觀音,平靜地說道:“我一定會把你送走,送到宮外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免得你明明已經感到厭惡卻還要繼續委屈自己跟我一道被困在這四方的宮牆中。”
第92章 三生有幸
次日,所有朝廷官員統一穿上了素服,戴上烏紗帽與黑角帶前往存放楚嶽磊靈位的幾筵殿哭喪吊靈,而除了被拿下的鄭妃之外,包括趙曦月在內的所有楚嶽磊的妃嬪則需要摘下一切首飾褪下華服,從西華門開始哭喪直到進入幾筵殿。
在三天之後,官員們則需要把素服換成成服,繼續到規定的地點進行哭喪和吊靈。
皇帝駕崩之後喪期為二十七天,官員們也就需要穿二十七天的成服。
宮變結束後,楚嶽峙便已從趙曦月手中接過了遺詔,因此除了楚嶽磊的葬禮,禮部還要同時開始著手準備楚嶽峙的登基大典。
司竹溪與她生下的嬰孩在五天后被接入皇宮中,嬰孩的存在自然是尚不能讓人發現,因此楚嶽峙特意派了周楫去護送。司竹溪入宮時,楚嶽峙正在為楚嶽磊的所有妃嬪冊立位份。按禮製,司竹溪即便入宮,也還不能馬上被冊封為後,因為表對上一任皇帝的尊敬,皇后的冊立需得等到第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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