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中那被已經涼掉的茶,司淵渟仔細思索片刻,說道:“如今的八股取士,考試內容單一也是為一害。你既然已經思慮至此,莫不如便乾脆更徹底一些,不僅所學之術要重新編著,所學的內容也應當重新制定。就如你幼時所學,可不僅僅是四書五經那麽簡單。過往朝代的歷史,兵法、律學與算學你皆有涉及。既然想要讓學子學會思考,那便讓他們多學些。明日你便將那國子監祭酒也召進宮來,還有吳尚書與吏部尚書唐以謙,我們便與這幾位好好商議應當如何從制度乃至所學內容上進行變動,令官學達到你所希望看到的效果。”
楚嶽峙頷首,本想再說點什麽,可看了一眼矮幾上那杯涼掉的茶,頓時恍惚了一下,忍不住低笑道:“說是要歇息,結果進來又拉著你說了半天政事。罷了,我讓王忠送點宵夜來吧?”
見到他笑,司淵渟也是勾起了嘴角,而後朝他張開手臂,道:“宵夜就不必了,過來讓我抱一下吧。”
將那矮幾推開,楚嶽峙挪過去投入司淵渟的懷抱,被緊緊圈摟住的瞬間,逸出了一聲滿足的歎謂。
如今天氣越發寒冷,兩個人獨處的時光,總還是要相互依偎才能感覺到沁入心扉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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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文中引用:
“欲要亡其國,必先亡其史,欲滅其族,必先滅其文化。”———清朝龔自珍
第109章 官學改製
吏部,專門負責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課、升降、勳封以及調動。吏部尚書唐以謙,是十年前司淵渟在黨爭時勸諫楚嶽磊提上來的人。
唐以謙其人,如其名,出身士族但謙遜下士。這十年來居吏部尚書之職,無功也無過。
但要在渾濁不堪的朝廷中獨善其身,誰也不得罪,本身便是一種了不起的能力。
司淵渟之所以會提攜他,是因此人不論何時都能保持清醒,既不隨波逐流助紂為虐,也不說怨詞詈語明明什麽都不敢去做卻口出狂言責天下不公。
國子監祭酒涼忱,出身寒門,是四年前被司淵渟提上來的,主要是負責教導國子監的學生,同時也負責掌管大蘅國上下的教育。
把涼忱提上來,是司淵渟四年前去國子監的時候,監生無數卻沒有一個能令他滿意,唯獨涼忱,言之有物卻又懂得適當收斂鋒芒,有才德也不恃才傲物自視過高。
這幾年涼忱與司淵渟雖往來不多,但司淵渟擺脫太監身份,以及司家平反,還有出征打勝仗歸來得首輔之位,涼忱都對司淵渟表達了祝賀。
午後吳永廉、唐以謙和涼忱被召入宮,為官學改製一事進行商議。
他們到的時候,司淵渟已經在養心殿裡,正拿著這些年來各書院以及私塾教學用的書在看,而楚嶽峙則坐在禦案後批複奏折。
聽到王忠的通報,楚嶽峙抬眼看幾位進殿的朝臣,剛好便瞧見涼忱與司淵渟對視而後微微頷首示意。
眉心一蹙,楚嶽峙放下手中的毛筆,淡聲道:“幾位愛卿可知,朕召你們入宮所為何事?”
幾人異口同聲地說道:“臣不知,望陛下明示。”
雖說是異口同聲,可三人表現出來的樣子也足見他們的處事差異。
吳永廉行禮時是正看著楚嶽峙回話的,唐以謙則是眼觀鼻鼻觀心地半低頭回話,而涼忱則是一貫的不卑不亢。這三人年歲上,吳永廉五十多歲,唐以謙四十過半,而涼忱則與楚嶽峙同歲,皆為三十二歲。
他們唯一的共同點是,站著時背脊都挺得筆直。
楚嶽峙不想浪費時間,故而直接說道:“朕想對官學進行改製,昨日與司首輔商議過後,司首輔諫言既然要改,便連如今學子們所學之書的內容也好好改改。朕召見諸位大臣,就是想要聽聽你們的意見。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朕需要會思考的良臣,而不是隻知死記硬背不求甚解的書呆子榆木腦袋。”
吳永廉神色微凜,他看了看將手上書卷放下的司淵渟,又頓了一下,回答道:“陛下,現有的官學制度乃沿用前朝,若想要讓官學能達到陛下所望能見的效果,怕是要將現有的官學制度徹底改變方可成。”
“既然要改製,自然是要徹底改變,否則有何意義?”楚嶽峙說道,他要的不是雷聲大雨點小,而是真正能看得到效果的變化,“現今的官學制度,是以國子監為主且半數以上都是士族子弟,而地方上雖設有儒學,也配置了教授、學正以及教諭等若乾教官,可學政成果如何,相信吳尚書也看到了。故而朕今有意,將京城官學自然依舊交給國子監,但這地方上則需要重新規設,朕認為,地方府州縣甚至是鄉裡都應設立官學。而在入學門檻上,不再以士族子弟為門檻,哪怕是寒門子弟只要能通過入學試,都可入讀官學。”
“陛下,您剛剛說,所學內容上也要改,不知陛下是想要從哪方面入手?”涼忱道,他身為國子監祭酒,剛剛一進殿便已經留意到司淵渟手裡的《四書五經大全》,他近來也有與司淵渟談及科舉之事,倒是對司淵渟所提並不意外,畢竟他雖負責教導監生,可實際上也是對八股取士甚為不滿。
“關於這點,司首輔,你來說吧。”楚嶽峙看向司淵渟,到底是身份不一樣了,從前他還是王爺入宮覲見楚嶽磊時,司淵渟都敢在一旁坐著不起身,現在卻規矩了許多,適才放下手裡的書卷後也就從椅子上起身了,此刻被楚嶽峙點名,便上前兩步站在比幾位大臣靠前一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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