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能為什麽呢,不過是長久以來的思想定式罷了。
那些因皇甫良鈺以女子之身封將並於不久後隨軍戍守邊疆而口出狂言、惡劣猜想甚至因此憤怒的人,並不能簡單地指責他們狹隘,只是這是數千年來的束縛思想,既來自於民間也來自於文化。
二月底的時候,天氣較之前的嚴寒開始有了一點回溫。
午膳過後楚嶽峙在養心殿的暖閣裡午歇,最近的早朝是一如既往地為了開始推行的新政而不斷掰扯,朝堂上為楚嶽峙重用的幾位大臣跟宗室親貴以明清求那一黨的大臣們,幾乎可以說是日日都要爭得面紅耳赤。
司淵渟是首輔又受封了鎮國侯,最常與宗室那一派對陣,他在朝堂上素來毒舌,再加上如今還有傅行雲給他幫腔,這兩人的嘴一個賽一個毒,有兩次直接把人在早朝時給氣昏過去了,讓坐在龍座上的楚嶽峙樂得差點就沒繃住臉色笑了出來。
至於吳永廉、夏志軼還有涼忱等,也都在朝堂上站了起來,只要楚嶽峙不出言阻止,他們就能在早朝時跟明清求那一黨人一直唇槍舌劍下去。
但每天坐在上面看底下的人吵架,也是挺累的,而且早朝時吵還不夠,下了早朝還有折子遞上來,楚嶽峙已經有好幾次都是看都不看就將那些折子打了回去。
司淵渟走進暖閣的時候就見到楚嶽峙在座榻上靠著憑幾午歇,他走過去俯身細看楚嶽峙的臉龐,眼睫毛細長,眼下有著淡淡的烏青,開始推新政後又忙碌起來,正月時養出來的一點臉頰肉又消下去了,那張淡色的薄唇還抿得緊緊的,不知為何看起來就有點委屈的樣子。
低頭輕輕親吻楚嶽峙闔起的眼簾,唇瓣碰觸到那薄薄的眼皮後還停留了一陣,直到那眼皮開始顫抖,司淵渟才又抬起頭來,然後看著楚嶽峙睜開眼迎上他的視線,那眼裡還帶著初醒的茫然。
眨了眨眼,楚嶽峙淺淺“嗯”了一聲,下意識地仰頭做出索吻的姿態,司淵渟便伸手扶在他頸後,又再低頭去與他接了一個纏綿的濕吻。
兩人分開時,楚嶽峙還微微張著雙唇,一手正攥住司淵渟的衣襟,隔了一小會兒才回過神來,拖長的聲音低軟如同撒嬌:“……今天這麽早就回來了?”還以為又要在鎮國侯府待一下午。
司淵渟笑了笑,說道:“起來隨我去換套衣服,帶你出宮去走走。”
“出宮?”楚嶽峙不明所以,想了想才問:“是要微服出巡麽?”
“嗯,正好體察一下民情,我們親自去聽聽百姓們都在說什麽。”將楚嶽峙從榻上拉起來,司淵渟又在他耳邊偷了個吻,道:“但主要,還是想帶你出去走走,你每日被悶在宮中想必也難受。我們相識相知相愛至今,也還沒在外頭一起好好逛過,今日便當是你我夫夫獨處的秘密日子吧。”
當年司淵渟入宮當侍讀,他們雖是形影不離,卻也到底是被拘在宮裡。後來楚嶽峙出征,回來已經在宮外立府,但那時候司淵渟已經是太監,兩人之間也隔著誤會與仇恨;待到他們之間以交易再次聯系在一起到解開誤會相戀,每一次的見面都是藉由夜色掩護的來去,偶爾幾次在東廠大門前也是作戲爭吵;一直到楚嶽峙登基回到了宮裡,這麽多年了,他們竟是一次都不曾在宮外光明正大地一起走在路上。
司淵渟邊說邊看到楚嶽峙眉眼間的神色都亮了起來,便知道他是高興的,道:“司九幼年雖也沒怎麽玩樂過,但還是有幾處特別喜歡去的地方,今日帶你去看看,可好?”
“你最近,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好啊?”楚嶽峙如何能不高興,且不說他出宮多年早不習慣這樣日日只能待在宮中不見四方之外天地的日子,單單是與司淵渟一道去宮外,去司淵渟幼年曾經喜愛的地方,便是他平日裡都說不出口的奢望。
他知道如今自己身上的擔子有多重,所以比過去更加謹慎克己,他是一國之君,有很多規矩是他不得不遵守的;他也不願成為父皇和楚嶽磊那樣的君王,因此他日日都提醒自己,要勤政愛民,做一個時刻記掛百姓並且對於朝臣兼聽則明的好君主。
很多事,他只能關起擷芳殿的宮門,悄悄地放肆,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肆意妄為的權利。
他是從深宮裡出去的皇子,而現在,他是重入宮門的皇帝,他即便再愛司淵渟,也不得不把自己的個人情感置於國事之後,更何況,他知道司淵渟對他的期待,也一點都不想讓司淵渟失望。
司淵渟眉峰輕挑,道:“楚七這話,敢情司九平日裡對楚七很差嗎?”
楚嶽峙抱住司淵渟搖頭,道:“不差的,司九對楚七最好了,只是楚七以為司九心中總是記掛百姓與國事,不會也沒有心思做這樣的事。”本以為正月大典那夜青磚道點燈已是司淵渟會做的最大驚喜,卻沒想到今日司淵渟竟還要帶他出宮去。
手落在楚嶽峙的肩頭,司淵渟輕輕捏了捏,楚嶽峙自登基後總在禦案前批奏折,以至於如今總是肩背如鐵板一般僵硬,楚嶽峙也召了幾次太醫院的拿捏手來替自己松筋活絡,但龍體矜貴,拿捏手又哪敢真的下大勁給楚嶽峙撚摁?因此這也才登基不到一年,楚嶽峙便落了肩頸痛的毛病。
楚嶽峙是真的決心要做出一番政績的,看著楚嶽峙這般逼著自己時刻不敢放松,他又怎會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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